嫦婉到大這裡的時候，差點被白光閃瞎了眼，忙抬手遮住眼睛。
“這是怎麼了？”
玉靨則是一副看好戲的神情：“你真是幸運，能夠看見大到化仙境的修仙者寂滅的場景。這可是百年難得一遇的事情。”
“寂滅？”嫦婉心下一沉，顧不上眼睛刺痛，朝那片白光飛去。
“嘖嘖，又沒說是你那情郎。”玉靨道。
如同驅散黑夜的白晝，白光過處，黑色的雲朵散開，焦黑的土地鑽出綠苗，遍地妖魔化作一道道黑煙被蒸發，僥倖活下來的人們拭去臉上淚水，敬畏的望向天空中的女仙。黑龍潰不成軍，朝西方飛去。
嫦婉身形停住，因為她已經看清了那正在消散的人。
一團白光中，那身形纖細美麗，黑髮如瀑，雙手結釋迦之印，面容靜雅似蓮。是蘇淺……她淡色的唇微彎，在淺淺微笑。
嫦婉一直以為蘇淺性格清冷，不易接近，即便是笑，也是拒人於千里的淡漠。到現在嫦婉才知道聖女其實一點也不冰冷，她是溫暖的。她有著畢生想要守護的道義，需要的時候舍小我為大我，毫不吝惜自己的生命。這一點嫦婉自愧弗如。
嫦婉也看到了洛卿塵，他飛身上前，抱住了徐徐下墜的蘇淺。
洛卿塵很悲傷，隔了很遠，嫦婉也能感覺到他的悲傷。他是愛著蘇淺的，愛到明明知道這是幻象，仍舊會悲傷。
“阿淺。”
她聽到洛卿塵在呼喚，聲音中有自己不熟悉的驚惶。
蘇淺的魂魄化成金色的泡沫，從洛卿塵指尖飛出，消散在四合八荒。
那一瞬，聖女用永世輪迴換來的世界震顫了一下，慢慢開始褪去顏色。
玉靨悄無聲息得到了嫦婉身邊，道：“你再在這站一會，他就要死了。”
嫦婉茫然，她看到有水珠樣晶瑩的東西從半空中滑落，抬眸，看到洛卿塵閉著眼睛。他哭了。
“怎麼會這樣？”嫦婉搖頭，似乎不敢置信，又不敢去破壞眼前的景象。
洛卿塵抱著蘇淺，他為了天下蒼生死去的戀人，黑眸中凝聚了世間所有的悲痛，這一刻的雋永彷彿無法撼動。
玉靨嘆了口氣，幽幽道：“你似乎還不了解他。他比你想象的要痴情的多。”
嫦婉飛了過去，喚了聲：“洛師兄。”
洛卿塵沒有動。
“真的很傷心嗎？明明知道是假的也會這麼傷心嗎？”嫦婉問，心中有些難過。
蘇淺的魂魄已經消散殆盡。洛卿塵握緊的手心沒能留下任何東西，他悵然起身，原本清澈的眸子染了一層灰敗之色。
“不，碧城，”洛卿塵搖了搖頭，“我知道這一天遲早會到來。阿淺會死，會為了她所愛的天下蒼生而死，就像‘會心’那日她許下的諾言一樣。”
飛花流弟子升入綠衣品階便會與師尊進行一場徹夜長談，飛花流稱之為“會心”。會心那晚，該弟子會選擇自己今後將要走的道路，師尊也會通過靈台，窺探弟子品X和資質，然後將滅魂決傳授給他。
滅魂損行，萬劫不復。輪迴永訣，道義長存。
意思便是，滅魂決是兩敗俱傷的強術，在對抗外敵，修為不夠，但又需要維護正義的時候，可以選擇讓自己形魂俱滅，與敵人同死。
這是捨生忘我的大道，以一己之軀，拚卻百世輪迴，守護天道l常。飛花流的弟子有選擇是否修行此術的權利，但幾乎無一例外，所有的綠衣弟子都會學習滅魂決。
每個人活在世上，都會有想要守護的東西吧，不管是道義、家園、夢想，或者其他。
“那你呢？”嫦婉幾乎叫了起來，“你難道僅僅是為了蘇淺而活？”
洛卿塵看向她，道：“碧城，對不起。我不是個好師兄，更不是個好師傅。”他黑色的眼眸不再清亮，整個十方界開始搖搖欲墜。
嫦婉急忙捉住他的手臂，道：“如果我說，我喜歡你。你可以為了聖女死去，我卻只願意為你而活。所以懇求你……跟我一起從這裡走出去好嗎？”
嫦婉望進他的眼睛。這話她本是永遠都不會說出口的，而一旦說出，她又忍不住期冀。
嫦婉走到洛卿塵身邊，伸手抱住他，“洛師兄，我喜歡你。從鳳凰花林里第一眼看見就喜歡上了。”
這是碧城逃不脫的宿命，她自己，似乎也被卷了進去，想要掙脫，卻越陷越深。
嫦婉聲音凄楚，想起這幾年經歷的種種，岑雪兒的離去，韓凌煙的驅逐，同門師兄弟的排斥……
她所愛的人和那些愛她的人，最終都不能留在她的身邊，現在連洛卿塵也要拋下自己，為蘇淺喪命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