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的傳人 - 第四章之一

「答應我,照顧好婉嫣和尋鬱,我不准你欺負尋鬱,你一定要把他視如己出。」痛苦的喘息,柳菲艷艱辛的對著伊南說著。
「好,好,都依你的,只要你好起來。」緊握住愛人的手,伊南傷心的說道。這女人自己都快沒命了,還關心外面抱回來的孩子。
「我……我對不起柔兒,你一定要好好對待尋鬱。」不放心地再三叮嚀,柳菲艷太懂她的夫君,她知道尋鬱往後在宮中一定會被欺負,她可不能讓這事發生,絕對不行。那孩子就像是柔兒一樣,有雙清澈的眼,她不能讓他跟隨這腐敗的世間,讓純潔的人格染上雜質。
「那孩子我會好好照顧,你就安心的養病吧。」輕撫著柳菲艷因痛苦而不斷冒冷汗的額頭,伊南急切的說著。
「那……那我就放心了。」慢慢的閉上雙眼,柳菲艷睡著了。
「睡吧。」
伊南哽咽的說著,語氣依然溫柔,但眼淚已經不聽使喚的流了下來。催漣花的毒性他不是不懂,自菲兒生下婉嫣后,毒性便日漸加強,其實,能撐到婉嫣都快滿一歲了,才逐漸陷入沉睡,對於以往的案例來說。菲兒,已經很堅強了。
吾愛,好好的睡吧,婉嫣,我會好好照顧的。至於尋鬱,就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畢竟,如果不是他,你也不會中毒,要我把他視如己出真的很難。
或許是不負責任吧,伊南只供尋鬱唸書習武及其他種種,卻從不施捨他親情之愛。
歲月荏苒。很快的,十幾年過去了,婉嫣已是十三歲的小女孩,而尋鬱,正值志學之年,除了念書之外,他還努力習武,想要完成與冉翔的約定。
──芙婉殿。
「父王,你叫尋鬱別練武,陪婉嫣玩好不好。」童稚的臉不悅的皺著眉頭,年紀還小的婉嫣拉拉伊南的披風,嘟著嘴指向一旁勤奮練舞的尋鬱。
「婉嫣乖,尋鬱這是為了成為你的守衛才做的特訓,你就別吵他。」溺愛的摸摸婉嫣的頭,伊南看向尋鬱,微笑逐漸消失。
「我不要,他不陪我玩,我都快無聊死了。」
「那你就去彈彈琴、刺刺繡,別老是嚷著尋鬱帶你去騎馬,那可不是個公主該做的。」
「可是,尋鬱他是男生,除了武功好,連刺繡、彈琴、甚至是跳舞都難不倒他,為何我不能跟著他去做我喜歡做的事?」
「好,好,算我鬥不過你,父王再找個時間把尋鬱指派為你的貼身侍衛,讓你們每天都黏在一起,好不好?」
「好,當然好!婉嫣最喜歡尋鬱和父王了。」聽到父王的決定,婉嫣高興的貼上去親一親伊南,隨後就興高采烈的跑到尋鬱旁邊看他練武。
為什麼會這樣?看著自己的女兒與愛妻都如此喜歡尋鬱,伊南其實也無法真的討厭他,但是,一想到已經沉睡將近十三年的菲兒,伊南總是板起臉對待尋鬱,他始終無法接受,害菲兒中毒的間接兇手。
端詳著不遠處與婉嫣聊天的尋鬱,伊南總不免想到失蹤多年的魏筱柔。
尋鬱會是她的孩子嗎?每次都如此猜疑著。隨著尋鬱的成長,伊南就彷彿回到從前他與柔兒一起長大的時候,他很清楚,尋鬱十之八九會是柔兒的孩子,光是那外表就能確定。雖然伊南很疼柔兒,但他不知為何,就是無法疼愛尋鬱,就是無法給他好臉色看。
想對他好,可是心中一直有種力量在抗拒。菲兒,你會原諒我沒遵守約定嗎?
……
…………
「菲兒……菲兒!」猛然驚醒,伊南從床上坐起,擦拭著額上的冷汗。
「王上,您醒來了啊。」魏翔硯走上前一步,恭敬的說著,不同以往的,他眼中多了一點憂鬱的感覺。
「魏愛卿,是你啊,有什麼急事讓你這麼早來找我?」輕鬆的說著,伊南對於魏翔艷的出現一點也不意外。在他眾多的臣子中,就屬魏翔艷敢這樣七早八早就來找他──而且還是偷偷闖進來的。
「伊南,現在我不是以臣子的立場,我是以你的兄弟的立場給你忠告。」臉色沉重的說著,魏翔硯決定向伊南說出他前幾天得到的消息。
「忠告?」
疑惑的看向眼前的人,伊南知道魏翔硯現在是極為正經的看待他將要宣布的事。
「伊南,你還記得咱們冬殷的老傳統吧」
「……」傳統?該不會是!
「看來你想起來了,就是每二十年一次的花祭。」
看著伊南從不解到恍然大悟的表情,魏翔硯知道他想起來了那個當初的悲劇。
「在接下來不到三個月的時間內,將是每二十年一次的花祭,你不會告訴我,那個被花神所選上的女孩是──」
伊南覺得自己有點兒站不穩了。不會的,那女孩一定不會是她的……不會的。
「伊南,就跟你猜測的一樣,那被神所挑選的祭品就是婉嫣。」壓低聲音,魏翔硯儘量不刺激伊南的說著。
天知道他有多疼這女兒,如果當場發瘋,自己可能吃不玩兜著走。
「是婉嫣?」眼神茫然,伊南再三確認。
「嗯,我向花神請示了三次,結果都一樣。」巍巍頷首。這結果也是魏翔硯不願遇到的。
「為什麼?全國上下的女孩這麼多,為何偏偏是她?」伊南已接近崩潰。
「不,伊南,花祭的花孃必須是在滿月且午夜時生的,依據統計,全國符何條件且介於十五到二十歲的孩子只有婉嫣與尋鬱,而尋鬱是男子,理所當然,婉嫣就是此次花神所選出的花孃。」
「理所當然?二十年前,最疼我的母后也被選上,然後白白犧牲生命,難道你也要告訴我,婉嫣這麼作通通都是理所當然?」
「伊南,你先別激動,一定還有別的方法。」他努力的安撫著。
「方法?如果有,我的母后就不會死,我只能眼睜睜看婉嫣離我而去。」痛哭失聲,他最疼愛的女兒終究逃不過二十歲的詛咒嗎?
「不,伊南,婉嫣不會死的,我能保證。」儘管他不是很確定。
「是的,王上,公主一定不會死的。」房裡突然冒出第三個聲音。
「是誰?」伊南警覺的問著。
「是我,尋鬱。」從高聳的屋頂跳下來,尋鬱恭敬站在一旁。
「你怎麼有辦法進來?」不等伊南開口,魏翔硯先開口問了。
「這個啊,公主在兩年前偷偷在屋頂鑿了一個大洞,為了不被王上責罵,命我想盡辦法補好洞口,剛剛來固定察看缺口時,意外聽到你們說話。」老老實實的供出婉嫣想盡辦法想隱瞞的罪行,尋鬱現在最在意的是花祭的舞孃人選。
「她又給我闖禍……現在最要緊的是她的生命,尋鬱,你怎麼有辦法確定婉嫣不會死。」著急的詢問,伊南暫且先不計較屋頂的事。
「是啊,尋鬱,你快說。」魏翔硯也在一旁問著。難道還有什麼連他這個丞相也不知道的方法?
「很簡單,花祭當天,由我代替婉嫣。」
「你──」
「萬萬不可!尋鬱,你好不容易和你娘相認,你這麼做要你娘如何是好?」激動的上前搖著尋鬱的肩膀。他不能眼睜睜看他的外甥送死,更不願再看到柔兒絕望的表情。「更何況祭品不是女孩,要是惹怒了花神,那可怎麼辦?」
「娘?翔硯,你在說什麼?尋鬱他……」伊南一頭霧水。什麼娘?尋鬱不是孤兒嗎?
「不,伊南,柔兒還活著,尋鬱就是她的親生骨肉,我不能讓他送死。」把尋鬱護在自己身後,魏翔硯堅決的說著。他不能推尋鬱進火坑,方法還能再想,但尋鬱是柔兒的唯一,他不能親手摧毀柔兒最後的支柱。
「乾爹,娘那邊就要你多費心了,尋鬱此生的生命本來就是皇后的,如今婉嫣有難,尋鬱豈可作勢不管?」尋鬱沉下臉,他道:「花神那邊……我能萬物生靈溝通,我相信我可以安撫花神。」
「尋鬱,你真的願意為了婉嫣犧牲自己?」不敢相信的看向一臉認真的尋鬱,伊南問著。
為什麼?他不懂,明明他那麼恨他,從不給他好臉色看,為何他願意做到這地步?
「王上,請你成全尋鬱,就讓尋鬱代替公主吧。」緩緩的跪下,他的眼淚竟脆弱的流了下來。
「不行,我不準,我──」魏翔硯的話尚未說完,就被尋鬱以極快的速度給點了穴道,整個人昏倒在地上。
「你──」看到這景象,伊南自然是十分驚訝。
「王上,我剛剛幫乾爹點了穴道,讓他徹底忘了剛剛發生的事,醒來之後,他將會以為已經順利說服您,到花祭那天,再讓我偷偷跟婉嫣做交換。」眼神透露著覺悟,尋鬱說著。
「為什麼要為婉嫣做那麼多?」呆愣的看著尋鬱直到他躍上屋頂準備離開,伊南才開口。
「因為我愛上了不該愛的人。」所以他想藉著這件事情,逃避現實,更想趁這時候,報答婉嫣。
「不該愛的人,是嗎?」看著尋鬱的背影,伊南是無限感慨。
果然是柔兒的孩子,就連說的話也跟她當初離開時一樣。兩人最終都為了別人而決定犧牲自己。
其實伊南是知道的,那個尋鬱所謂的不該愛的人是誰,早在他在宴會上跳舞時,落冬凡望著他的灼熱視線時,他就知道,尋鬱將會與他邂逅。
只是,人總是自私的。三個月後,他還是會把婉嫣嫁給落冬凡──不管她願不願意。
「如果時間能再重來一次,也許,我會真心疼愛你。」只是,現在的你對我而言,只是能救婉嫣的工具而已。
想要他真心接受尋鬱,除非菲兒清醒,不然,他永遠只會把尋鬱的付出當作理所當然。低下頭看看剛剛稍微失控的魏翔硯,伊南眉頭皺在一起。
「他到底有什麼地方好?值得你去保護他?只因為他是柔兒的兒子嗎?」輕聲問著,他其實是知道答案的。
你們越要把尋鬱當成珍寶一樣對待,我越不把他看在眼裡,儘管他為婉嫣做再多,我也不會就此給他好臉色看。
他的一生只能在無數的彌補中度過。打開房門,伊南獨自走了出去,晨曦的光照射進來,刺眼而溫暖。
一個王上手上能擁有的到底有什麼?儘管擁有江山,但終究還是人,人也是有自私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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