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偷聽到兩人的對話,沈青薇就覺得自己頭上像是懸了一把隨時有可能掉下來的劍。她一直等著沈父來談自己的“人生大事”,但沈父像是將這遭事情忘了一般,一直過了三天,都沒來找她。
這讓沈青薇鬆一口氣。
她覺得沈父多少是有點良心的,不可能真的把自己親生女兒往火堆里推。
但當那個被她喚作李三姨的女人站在她面前的時候,沈青薇心裡突然就出現了兩個字:來了。
聽了對方的話,沈青薇咬緊了唇,
原來沈父不來找她,只是因為說不出口,並不是放棄了這個主意。
“你哥哥都二十幾歲了,還沒成家,你忍心看你哥哥就這麼打光棍下去嗎?我已經打聽好了,錢老四家有的是錢,只要你嫁過去,不會虧待你的。”
曉之以情,動之以利。
一條條,一句句。
先用沈青志的年齡和婚事來壓她,好似沈青薇不嫁給她口中富有的錢老四,換來沈青志娶親的錢,她就是害自己哥哥娶不到媳婦的罪魁禍首;說了情理,李三姨又開始給她描述錢家的富貴,開始替她想象嫁到錢家之後當上富太太的生活。
“包你啊,商場里的東西隨便買,想買幾件貂皮大衣就買幾件貂皮大衣。”
李三姨描述地滿臉興奮,沈青薇卻不由自主地想到趙星月曾對她說過的話。
“永遠,永遠,不要低估你的價值。”
“你是璞玉,只是光華未現,總有一日,你會價值千金。”
幾乎要被說得動搖了的沈青薇搖頭,堅定道:“我不嫁,阿姨,我還小,我還要讀書,我不考慮結婚的事情。”
“你怎麼能說不嫁呢?你還有沒有一點良心,你知不知道多少人都在盼著這樁婚事,要不是看在你爸爸的面子上,我才不會介紹給你呢。”
沈青薇努力回憶趙星月笑容,矜持有禮,卻又透著恰到好處的疏遠,她說,“你還是將這樁美事,介紹給其他人吧。”
見她真的不敢興趣,眉眼裡都是拒絕,李三姨興緻不高地道:“算了算了,不識好歹的丫頭。”
李三姨走開,沈青薇飛一般地跑回了自己的閣樓,將自己擺出來的東西,飛快地往行李箱里裝。
等東西都裝好了,房間里空落落的,除了鋪在地上的墊子和折好的被子什麼也不剩的時候,她才緩緩吐出一口氣。
不知為何,她心中總有種不好的預感,這家是不能待了。
……
趙星月在年三十晚上,接到了沈青薇電話。
“喂?”
一邊接通電話,趙星月一邊放大了自己眼中有關沈青薇的鏡頭。
趙星月不是偷窺癖,沒有時時刻刻都觀察沈青薇的念頭,所以她雖然可以隨時隨地查看沈青薇周邊的情況,但除非是為了做任務,她很少動用這個功能。
畫面在趙星月眼中放大,她才發現不對勁。
沈父找了新歡,對趙星月來說,並不是什麼稀罕事。
像沈父這種男人,根本離不開女人,沈母走後,他要是繼續一個人過著日子,才是件怪事。
不過她見沈青薇在新家雖然過得不怎麼樣,但住閣樓的日子總比以前天天挨打要好,也就沒有多管,反正熬過這兩年,等她考出去了,也就可以擺脫這個貧窮的家庭了。
電話里沒有傳來聲音,只有隱約的啜泣聲。
透過眼中的畫面,趙星月卻可以看到,沈青薇正用一隻手捂著自己的嘴,不斷地流著眼淚。
她皺眉道:“怎麼了?”
“沒、沒什麼。”沈青薇努力不讓趙星月聽到自己哽咽的聲音,不過這實在是太困難了,她一開口,就被自己沙啞的聲音嚇了一跳,忙捂住手機,清了清嗓子,才對著電話道:“我只是想對你說一聲新年快樂。”
趙星月:“到底怎麼了?”
“沒、沒——”
趙星月不耐煩地打斷她的話,“我再問最後一遍。”
如果沈青薇連求助都放棄的話,她就真的不管了。
她的語氣絕對稱不上好,話語里透出來的關心,卻讓沈青薇心裡一直緊繃著那根神經蹭地一下斷掉了。
“阿月,阿月。”她不斷喚著趙星月的名字,似乎這樣就能獲得足夠多的勇氣,好支持她把後面的話說下去,“阿月,怎麼辦啊,我爸要把我嫁給一個老男人,好用禮金去給我哥娶親,怎麼辦啊,我不想嫁人,我不想嫁人——”
乍然聽到這麼大一件事,饒是趙星月見多識廣,也被嚇了一跳。
她根本沒想到,沈青薇身上竟然會出現這樣的變數。
因為她一直覺得,沈青薇的命數先抑后揚,只要沒有惡鬼的干涉,熬過了前面的苦日子,總會迎來柳暗花明又一村。
卻未曾想到,命運的趣味正在於它的不可捉摸,她解決了惡鬼,以為沈青薇的人生會從此走向正道,卻未曾想過,已經被惡鬼影響的人生,早已經朝著一個未知的方向狂奔而去。
未來如何,無從得知。
趙星月按了按眉頭。
許多人都說,命運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未來由自己來創造,但是說實話,命運這種東西,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努力固然重要,但有的時候拼了命的努力觸碰到的天花板,也許只是別人的起點。
沈青薇就是那種起點特別低,而且還隨時都面臨跌入萬丈深淵的人。
電話那頭沈青薇還在哭,趙星月待她由哭訴轉為抽泣,才開口問道:“你現在在哪兒?”
第一遍,沈青薇沒聽清她的話,直到趙星月又問了一次,她才反應過來,報出一個地名。
“我來接你。”
沈青薇抹了一把眼淚,“沒用的,沒用的,他們不會讓我走的,我爸已經把我關在房間里一個周了,他們連門都不讓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