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趙星月的問話,沈青薇下意識地將頭別到一邊,用手捂住了被父親打出來的青紫,慌亂地掩飾道:“沒什麼,就是磕了一下。”
“哦。”
趙星月沒追問,讓沈青薇鬆了一口氣。
她並不想將自己家裡的事情擺在別人的眼底,不論對方是出於好心還是惡意。
但下一刻,她的下巴被一隻纖細的手給挑了起來。
趙星月眯著眼睛打量了一番她的淤青,“你還挺厲害的,能摔出被打了一拳的效果。”
沈青薇沖她笑,笑容像是被晒乾了的海綿擰在一起。
“上官俊宏找你麻煩了?”
“上官俊宏是誰?”沈青薇下意識地反問道,隨即才意識到,趙星月說的可能是之前遇到的混混,她忙道:“沒有,沒有,不是他。”
“那是誰?”
沈青薇的神情有些尷尬,她小聲地道:“可以不說嗎?”
她的聲音裡帶著懇切,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也亮晶晶的,閃爍著讓人不住憐惜的光芒。
趙星月的心腸對著這樣一張臉硬不起來。
她鬆開手,“你自己都不計較,那就算了。”
“謝謝。”
沈青薇鬆了一口氣,發自內心地謝謝趙星月對自己尊嚴的成全。
不過下一秒,趙星月站了起來,對她伸出了手,“我家就在附近,不介意的話,我帶你回去上藥吧,你不想明天帶著這個傷去學校吧。”
沈青薇猶豫了片刻,遵從本心,站了起來。
她小聲地道:“謝謝。”
趙星月其實挺想將沈青薇直接帶離沈家的,畢竟沈家現在的環境,實在不是一個適合成長的地方。
不過現在還不是時候。
菁英中學是給沈青薇提供了免費的住宿環境,她本可以直接住學校,寒暑假回家,但她拒絕了,原因對趙星月來說再好猜不過。
就算對這個家庭再怎麼厭惡,這個地方畢竟是她的家。
她做不到像母親一樣逃脫,就連她的母親,在鼓氣千般勇氣逃家之後,也仍舊被兒女丈夫系在了家裡,明知工資落到丈夫手裡,兒女只能從對方指縫裡求食,仍舊每個月將錢打回來。
如果沒有上官俊宏的影響,按照原來的命數,沈母不再寄錢回家后,老師發現了沈父對沈青薇家暴的痕迹,強制安排了住校,並且報警,通過人脈關係要求警方隔離了沈父和沈青薇的接觸,才使得對方從家庭的泥淖里邁出了第一步。
所以不能急,一切都要慢慢來。
沈青薇抬著下巴,注視著給自己擦藥的人。
趙星月無疑是一個很漂亮的女生。
她的漂亮不僅局限在外表,更深入骨骼。
好像這世界上總有那麼些人,不管她外表長的怎麼樣,你看著她,就會覺得她很美。
趙星月就是這樣的人。
她的五官生得並不緊湊,於是勾勒出一種冷淡散漫的感覺來,但當她注視著她臉上的淤青,並且用指尖輕柔的擦動的時候,沈青薇不由自主地產生了一種錯覺——這個將所有人都不放在眼裡的人,此刻正全心全意地注視著我。
她的心臟在不經意間漏跳了一拍。
“身上還有傷嗎?”趙星月問道。
“沒,沒有了。”
沈青薇的演技一如既往的爛。
別說趙星月是看著她挨得打,對她被踢了幾腳都數得上來,單說她此時欲蓋彌彰的表現,就跟上官俊宏找她要錢時候是一樣的。
趙星月沒跟她廢話,直接將衣服撩了起來。
無數道青紫瞬間出現在了她的眼中,新鮮的痕迹下面,是層層疊疊的舊傷。
趙星月沉默了。
她想到沈青薇會過得很慘,但沒想到會那麼慘。
沈青薇有些狼狽,哪怕兩人是相處了一年多的同學,她仍舊覺得尷尬,“別看。”
趙星月的眼神變了變,指尖輕柔地觸碰上了那些傷痕,像是在觸碰一朵易碎的花瓣。
她用一種沈青薇不太懂的語調問道:“疼嗎?”
趙星月也不太懂自己的憤怒從何而來,只知道當她看到這些傷痕的時候,暴戾的情緒瞬間就填滿了她的胸腔,她花費了很大的力氣,才將其壓了下去,剋制著問出了這個近乎廢話一般的問題。
沈青薇本來想說不疼。
但當冰冷的指尖落在她的肌膚上,她突然說了實話,“疼。”
無數的委屈蜂擁而至。
她咬了咬嘴唇,將哭腔藏在嗓子裡面,用帶著鼻音的聲音重複了一遍,“疼。”
趙星月的指尖顫動,但她最後還是什麼話都沒說,只是讓沈青薇把衣服脫了,好讓她給她上藥。
挨打的時候,沈青薇刻意避開了要害,但後背小腿這些容易受到攻擊的地方,卻避免不了青紫一片,有的地方淤血顏色深的發黑,趙星月輕輕地碰一下,沈青薇就疼得倒吸一口涼氣。
一點點的將傷口揉開,趙星月家裡的葯很好,沈青薇只覺得被擦了葯的地方,泛起一陣涼意,原本疼痛不已的地方,似乎真的舒緩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