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城·文心雕龍第六屆 - 第223節

何天寶提了車,拉著李曉瀅在北海東四東單紫禁城地兜了一圈,他的車技真不敢恭維,把李曉瀅顛得好像一袋土豆。
等車子終於在王府井西口停下時,李曉瀅已經說不出話來,面無人色彷彿虎口逃生。
何天寶把她扶下車,說:“要不咱們找個地方歇會兒?” “你又打什麼壞主意?” “我在你心裡到底是什麼人?” “色狼唄——連老太太都不放過!”何天寶沒搭腔。
李曉瀅說:“怎麼,生氣啦?” “沒有。
” “沒有什麼?” “沒有力氣了,你去上哪兒,我送你。
” “我就到這裡!”李曉瀅氣憤憤地開門下車,靈活地閃開幾個圍上來的乞丐,走了。
何天寶口不應心地挽留了一句,看著街面發獃。
街對面鱗次櫛比地開著幾間煙館,剛才有個旗袍女人走出來,叼著根象牙煙嘴上了洋車走了,雖然沒看到正臉,但身形何天寶再熟悉不過,絕不會認錯,肯定是賈敏。
“嘭嘭嘭”有人敲窗戶,是李曉瀅。
何天寶搖下窗戶,嬉皮笑臉:“這就想我了?”李曉瀅也笑嘻嘻的:“想看看你的新帽子——呦,綠油油的真適合你。
” 何天寶本來也在狐疑賈敏在做什麼,聽到這話火上澆油,低聲問:“你屁股癢了是不是?” “你還顧得上我,還不快跟上去盯緊你媳婦兒?” “我媳婦兒……我媳婦兒的事情我都清楚,不勞你費心。
” 何天寶嘴裡這麼說,踩離合換擋,這英國鬼子的車估計比何天寶小不了幾歲,他又不熟,檔沒掛上,車子一陣哼哼,趴在原地不動。
李曉瀅張著嘴巴無聲地笑。
第十四章 美麗的幻夢我不要醒 何天寶回家,萬事無心,反覆盤算賈敏到底在煙館做什麼。
天氣悶熱,他穿著短褲,光著上身,在廚房裡找到半瓶賈敏剩下的玫瑰露,自己炸了一盤子花生,坐在院子里消磨時間。
這麼抓耳撓腮地熬了一下午,黃昏時賈敏才回來,一手提著大酒缸的錫壺,一手托著荷葉包著的熟食。
何天寶躺在藤椅上,滿身酒氣,故作輕鬆地開口批評:“賈敏同志,我覺得你得考慮解除酒癮了。
” “再陪我喝點兒——今個兒非得慶祝,”賈敏說:“我有最新的好消息,你猜猜是什麼事兒?” “你這是打哪兒回來?” “跟我的同志們開會,黨小組例會。
” “你們的接頭地點在哪兒?”賈敏警惕地看他。
“我沒別的意思,就是擔心你的安全,畢竟那幫滿洲警察還沒走呢……”何天寶判斷那煙館是共產黨的據點,沒來由地鬆了口氣,問賈敏:“什麼事兒這麼美?” “百團大戰!”八月下旬,華北的八路軍全面出擊,進攻日軍兵力薄弱的交通線和小城鎮,對外宣傳稱為“百團大戰”。
中共得意洋洋地宣傳國民黨自私自利搞摩擦,己方忍辱負重真抗日,洗脫七月黃橋內訌的影響,向重慶政府追討軍餉。
這兩天北平已經有模糊的傳言,說有游擊隊大鬧山西,小鬼子焦頭爛額。
當時華北山頭林立,除了八路軍,還有閻錫山衛立煌和許多民間自發的武裝。
何天寶一直認為是他們國民黨乾的,賈敏當然認為是八路的手筆。
今天賈敏聽到了較詳細的報告,拿喂鴿子的小米在地上撒豆成兵,眉飛色舞地向何天寶講解八路軍如何總動員,出動了三十個團,全面攻擊正太路,五天激戰消滅了日偽軍兩萬,劉伯承怎樣運籌帷幄,彭德懷如何橫刀立馬。
賈敏雖然聲音很小,神態卻又激動又驕傲。
何天寶不喜歡她這幅樣子,諷刺說:“作為一個被鬥爭得死去活來隱姓埋名的地主婆,你這份赤膽忠心真讓人感動——京戲里的楊繼業史可法都比不了。
” 賈敏也不生氣,側身坐在何天寶腿上,伸手作勢抓他褲襠,說:“你這份國難當頭陷害忠良的執著,倒是比得上魚朝恩魏忠賢,” “我不是看不起你們,可要是三十個只有步槍的團如果能消滅兩萬日偽軍,當年淞滬會戰我們也不會失敗了——我們可有百萬大軍外加飛機坦克和德械師的。
” 賈敏說:“你們的飛機坦克德國教官,不也拿我們紅軍沒辦法?” “那你們怎麼會被我們端了老窩的?” “那是蘇區左傾,讓毛主席靠邊站了,後來他重新出山,立刻就有了我們今天的局面。
” “什麼毛主席,我看是比汪精衛更大的漢奸,投靠俄國人的亂臣賊子。
” “那麼說孫中山也是漢奸嘍?” “國父當年聯俄的事情很複雜,不過就算是你們的毛澤東張國燾也不敢批評他老人家。
” 兩人就這麼親密依偎在藤椅里,低聲而堅決地大吵了一架。
國共之別始終是母子倆的心病,兩人一直小心翼翼地避開不談,今天天氣燥熱,賈敏興沖沖回來卻遇上何天寶心情不佳,爆發了兩人發生性關係后第一次真正吵架。
吵了十幾分鐘,賈敏氣憤憤地站起身,雙手抱在胸前繼續打嘴仗,話題早已遠離百團大戰,賈敏攻擊國民黨頭面人物的私德,何天寶就反擊共產黨也不幹凈。
何天寶在軍統窩子里長大,對於中共種種不光彩之處熟悉得很,甚至比賈敏都清楚。
賈敏說戴笠泡女明星,何天寶就講毛澤東停妻再娶的江青其實是藍萍。
吵到最後,何天寶說得嘴順,扔出了一段反共宣傳口號:“你們共產共妻,悖逆人倫!”賈敏厲聲問:“你混說什麼?”何天寶臉色慘白,知道這話出口,就無法挽回,但反正已經是無法挽回了,剩下的話衝口而出:“如果你不加入共產黨,也就不會害死爸爸。
” 賈敏霍地站起,臉色煞白,進去睡了。
何天寶想追進去哄哄賈敏,在心裡措辭,卻突然重新意識到兩人之間的巨大鴻溝,躺在藤椅上,不知所措,慢慢睡著了。
他迷迷糊糊睡著之前,本來以為賈敏會叫他進去或者給他蓋個被子,誰知到了半夜醒來,發現自己還是孤零零地歪在躺椅上。
他一氣之下起床,開車去商會睡了。
這幾天蘇浙皖商會忙碌了起來,都是些不得不辦的雜事。
一半是南京政府的三親六故,一半是日本人的官樣文章。
何天寶雇了三五個出身銀行或者買賣行的文員幫手,這些人還沒上手,很多事情還得他親力親為。
忙得焦頭爛額之時,有幾個上海商人來拜,這些人都是鴉片販子,來了幾次了,不斷請求何天寶替他們出頭,跟北平的鴉片販子劃清勢力範圍。
如今的亂世,實業全都奄奄一息,只有走私和鴉片賺錢。
何天寶不願給鴉片販子出頭,只是用個“拖”字訣敷衍著他們,最好拖到自己調回南京,拍拍屁股走人就算。
他也知道汪偽政府里沒什麼君子,自然有繼任者願意損陰德賺這個錢,只希望眼不見心不煩。
鴉片商們都有優秀的心理素質,明知何天寶不待見他們還非要拖著何天寶去吃飯。
這些人都是人精,東拉西扯了十來分鐘就發現何天寶喜歡討論軍事,這話題雖然不如酒色財氣,但在高級漢奸中間也不算什麼,他們就討論雙方各種軍隊的特性,說得最多的是百團大戰。
有個陪客是山西人,作證說“最近山西的八路軍鬧得很兇,正太路全面癱瘓,日本人從武漢前線調了一個甲種師團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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