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宮女一覺醒來就從飛鶴觀回了宮,這兩個月來伺候著“長公主”,不知真正的長公主在哪裡,也不敢打聽,每日戰戰兢兢,一肚子惶恐沒處說。此時見到寧綰,高興得跪在她面前哭了好久。
寧綰沒說這兩個多月的去向,兩個宮女經此一劫,也知趣地不問。主僕三人敘了會兒舊情,寧綰聽她們這段日子的經歷,想到自己在太極殿的日子,感嘆不已。
好不容易出來了,千萬不要再被蕭煊捉回去了……
寧綰暗暗祈盼著。
宮宴越來越近,宮裡的氣氛也喜慶起來。許久沒見的太後娘娘也賜了一些首飾給她,讓她稍稍放心下來。
只要太後娘娘沒厭棄她,她就安心了。
新年將至,六部封印。臘月廿九這天夜裡,京中的王公貴族們,終於在宮宴上看到了大名鼎鼎的楚小將軍,楚雲赫。
說是將軍,卻又不像。只因為楚雲赫長得斯文俊秀,一雙桃花眼波光流轉,見誰都噙著三分笑意,說是京中養大的世家公子也沒人懷疑。
一些有心人也打聽到了楚雲赫在邊關的故事。據說這小將軍用兵如神,所向披靡,常常親自上陣。他不光平日里這麼笑,殺敵的時候也這麼笑,笑得猶如游春賞花。這般作風,讓不少人咋舌不已。可是官家小姐們才不管這些,她們都被他一笑羞紅了臉,忍不住看了又看。
這麼好看的人,又是前途似錦的小將軍,當真是閨閣少女們理想的夢中情郎。
然而想到這小將軍進京的另一個目的,她們紛紛心碎了,看向上座的寧陽長公主,都氣惱地捏緊了帕子。
怎麼又是長公主?
然而看見長公主的容貌,她們又無話可說了。
這兩人郎才女貌,天生一對,她們才是無關緊要的……
底下的暗流洶湧,和寧綰無關。她今日只是來赴宴的。
大家都對她和楚家的婚約感興趣,寧綰不是。
她現在並非完璧,絕不可能履行婚約。否則一旦被發現了,損了她的名聲還是小事,要是被有心人把這事和京中流言結合起來,宣揚說皇帝不仁,作踐了她再還給楚家,故意打楚家的臉,那事情就大了。
只希望蕭煊能推了這婚約。
她坐在上首,就在楚雲赫對面,心裡揣著事情,不由多看了他幾眼。沒想到楚雲赫發覺了她的目光,竟然笑著朝著她遙遙舉杯。
旁人覺得楚雲赫的眼神波光瀲灧,風流多情,她卻覺得這眼神有些邪性,看得人心下不安,連忙回了杯酒,避開了視線。
上座投來安撫的眼神,又以眼神給了楚雲赫一個警告。
這個來回又被許多人看在眼裡,連太後娘娘也皺起眉頭,覺得皇帝這樣做不太合適。
太后看著寧綰,覺得國師給她的建議非常可靠。
是時候讓綰兒去公主府住著了,省得每天待在宮裡,和皇帝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對她的名聲不好。而且國師親自開口請求賜婚,也合她的意。只是中途殺出來個楚雲赫,這個想法只能擱置下來。
寧綰心亂如麻,不知不覺又喝了一杯酒。旁邊宮女要給她斟滿,不慎和她撞在一起,酒水潑得她滿身都是。
宮女嚇得花顏失色,連忙跪地請罪:“殿下恕罪,殿下恕罪!”
寧綰安撫了她,想著與其在這裡如坐針氈,不如回去。索性借著身子不適的借口,向太后和皇帝告退。
留晚殿里寂靜無聲,蒹葭掌了燈,伺候她換了衣裳。葳蕤問道:“殿下可還要用些什麼?”
她心思細膩,注意到寧綰今日沒什麼胃口,可能還餓著。
寧綰搖頭:“我先歇著了,你們退下吧。”
“是。”
寢殿里很快又安靜下來。一片黑暗中,寧綰躺在床上,卻怎麼都睡不著,不由苦笑。
往日在太極殿,她隔幾天就被蕭煊折騰得死去活來,恨不得每天睡死在床上。現在重獲自由,反倒不習慣了。
寧綰實在睡不著,索性披了件外衣,沒叫兩個宮女,靜靜地站在殿外廊下看星星。
不知雲塵現在好不好……
“殿下。”
寧綰一怔,四下張望,什麼都沒看到,不禁苦笑著低頭。
她是魔怔了,居然聽到了雲塵的聲音。
“殿下。”
寧綰一個激靈,睜大眼睛。
難道不是她的錯覺?
她看了好久,才在殿邊的山石後面,看到了一襲素衣的雲塵。
四目相對,她啞然。
是夢么?不是夢么?
她居然在這裡看到了雲塵?
那人淡笑著朝她頷首,似乎說了什麼話。
隔著這麼遠,她看到了他的唇形,辨出兩個字:
綰綰。
她拔步飛奔,外衣悠悠飄落在廊下,纖細的人影已經撲進了他的懷抱。
他低頭看著寧綰,撫著她單薄的肩頭,嘆氣:“綰綰怎麼穿這麼少?會著涼……”
懷中的少女似乎喜極而泣,小腦袋貼在他懷裡,嗚嗚地叫著他的名字。
他笑了笑,“綰綰,小聲,你不想讓她們發現我吧?”
少女一僵,委屈地點頭,抽噎了好久才平息下來,抬起朦朧的淚眼,可憐兮兮地叫他:“雲塵——”
他點頭:“我在。”
他在。
寧綰深深吸氣,貪心地呼吸他身上淺淡的書墨香氣。
是啊,他在,他來了……
真好……
“你怎麼才來?”
“殿下這是在嫌棄我?莫非……”他忽然貼近,與她鼻尖抵著鼻尖,“殿下喜歡那楚小將軍,要履行婚約?”
寧綰失笑:“你吃醋了?”
他點頭,“我怕殿下被楚小將軍勾走了魂,不記得我了,嘶……”
寧綰氣急,用力在他胸口捶了一道,氣得扭頭要走,被他拉入懷裡。
“綰綰聽話,不逗你了。”雲塵嘆氣,讓她轉過身,與她對視,慢慢地將這些日子的安排講給她聽。
原來雲塵被蕭煊下獄后,很快就脫身了。因為他做國師的日子比蕭煊登基長,這點安排不在話下。只是顧念她的安危,怕蕭煊拿他沒轍,找她撒氣,便找人往宮裡遞了藥方,向蕭煊示弱。蕭煊知道他還在京城,才沒大張旗鼓地搜捕他。局面這才詭異地穩下來。
他往宮裡遞了藥方,還與太后聯繫上了。他知道太后在擔心什麼,便請求太后把寧綰賜婚給她。太后動了心,只是還沒來得及下旨,突然殺出來一個楚雲赫,打亂了他的計劃。
怎麼讓楚雲赫取消婚約,讓太后另外賜婚,是個不小的難題。
偏偏楚雲赫戰功在身,他和太后都必須慎重。
寧綰聽得暈暈乎乎的,抓住了一個關鍵點。
她小心地問:“你,你要娶我?”
雲塵點頭,有些遺憾:“只是要娶,還沒有娶到,所以來和我的未婚妻見面,聊解相思。”
大手落在她臉頰,輕輕撫摸著。雲塵注視著她,與她越貼越近,吻住她的額頭,鼻翼,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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