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盡江南百萬兵【1v1 元末明初】 - 別處 (1/2)

“閣下打算如何處置我?”
飯後,師杭端坐桌前,毫不避諱開口問道:“是玩弄一番后便放我走,還是等玩膩了便殺了我?”
孟開平順手收拾了一下桌子,看也不看她,不甚在意道:“還沒想好,不過,應當不會是前者罷。”
師杭心中失落,只見男人輕笑著繼續道:“行軍打仗,俘虜是戰功也是負累。所以對於被俘后還心有不甘的人,我一般都會早點殺了以絕後患。至於女人……”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而後面色平淡道:“殺人會影響心境,如果沒有旁的發泄途徑,易生變亂。故而軍中多少需要一些營妓。”
他現下所說十分坦誠,對於這姑娘,他暫時還沒有獨佔的想法。她是當朝元臣之女,如果將她留在身邊,總歸不太體面。
他估摸著,最多一月時間,他也就厭了她了。到時候該怎麼辦就怎麼辦。
師杭差點被他這番冠冕堂皇、有理有據的話語給說服了,可聽到他對自己的安排,還是忍不住出言譏諷道:“真難相信,對你們來說,殺人還會影響心境?我以為不過是手起刀落罷了。”
她沒有親見戰場之慘烈,但只需稍作想象便能明了——叛軍過境后,城內已然十室九空,其中又有多少人成了刀下亡魂呢?
“你把我們當成什麼,只會殺人的惡鬼?”
沒想到孟開平突然惱了。他停下手中的動作,緊緊盯著師杭,質問道:“你看清楚了,我們都是人,活生生的人!若非走投無路,誰願意起兵反叛?你以為整日殺人很快活嗎?”
師杭被他的反應嚇住了,一時竟答不上話。她看得出,他心中有怨、有恨,卻不知這怨恨從何而來。
孟開平吼完,也察覺到自己有些失態,半晌,才側首悶聲道:“你是不會明白的,這世上的苦難,你從未經歷過。”
聞言,師杭立刻就想反駁他。難道她這幾日經歷的還不算苦難嗎?然而孟開平好似也想到了這點,看著她,驀地又笑了:“不過從今往後,你會逐漸了解這世道之艱的。”
這話算什麼意思?非要拉她下水一同倒霉才甘心嗎?
師杭望著他得意的表情,幾乎恨得咬牙切齒。她站起身,故意想教他面上難看,便輕蔑道:“你說殺人不快活,可我瞧你卻輕鬆愜意得很。手握屠刀者尚言被迫,虛偽得令人作嘔。”
果然,孟開平聽完她的話斂色沉默了,但他還遠遠算不上生氣。
師杭又道:“佛法有雲,‘諸餘罪中,殺生第一’,汝之罪孽,早晚會有現世報應。”
這是一句近乎詛咒的話了,話音落下,連師杭自己都覺得過於刻薄。可孟開平卻被她逗笑了。
“你才多大,竟篤信這個?”男人也站起身,用絕對優勢的個頭壓制她,張狂道:“我是從來不信什麼神佛鬼怪的,倘若真有報應,那就報應好了。總歸誰敢擋我的道,我便殺誰。”
師杭自幼受母親影響,十分敬畏佛法,頭一回見識此等狂妄自大之人。
“你不怕死?”她詫異道。
孟開平低頭看她,覺得她實在天真可笑,當下便朗聲道:“我若怕,早就死了爛在地里了,豈能有今日的風光?我家除我之外都已經死絕了,什麼狗屁神佛,管它做甚!”
而後,他又似笑非笑地對師杭說道:“勸你也早早莫信了,你瞧,佛祖並不能保你一輩子安穩,可我能。我甚至還不需你抄寫經文供奉香火,只需一條……”
他攬住師杭柔軟的腰肢,湊近她耳畔,曖昧含糊道:“今後在床上聽話老實些就行。”
師杭的臉騰地一下燒了起來,正欲揚手打他,卻聽帳外有人高聲道:“將軍,有苗軍軍情來報。”
苗軍?
還未待師杭反應過來,孟開平直接鬆開她大踏步走了。他順手抄起門邊的兜鍪,頭也不回,別說一句話,就連多餘的一個眼神都沒給她。
師杭想,這人真是放蕩時無所不用其極,正經時無人可擾其心智。幸虧他走了,不然今夜可不好應付。
得了對方的準話,師杭現下坦然多了,且能活一日是一日罷。
倘若他真將自己送去當營妓,到時再尋死也不遲。今日之日多煩憂,不如早早熄燈入夢。
*
第二日醒來,師杭甫一睜開眼便看見了一張熟悉的蒼老面容。
“阿媼?”
她驚喜地坐起身,立時抓住那人的手,激動萬分道:“我、我還以為您已經出城了……”
眼前之人正是那日匆忙分別的柴媼。她此刻穿戴齊整,眼眶卻是紅腫的,顯然擔驚受怕許久。
柴媼回握住師杭的手,顫聲道:“小娘子,你竟還活著,真沒想到還有再見之時……我還以為你被那賊人……”說著,她突然捂住了嘴,慌忙道:“該死該死!是那位將軍才對!”
師杭這才從驚喜中冷靜下來,問道:“阿媼,是誰帶您來這兒的?”
柴媼面露難色,但還是坦言道:“那小郎君領我來的。他脾氣不好,為人倒還算不錯,也沒為難我這老太婆。”
說著她又細細打量了一番師杭,面露憂色道:“倒是小娘子你,可有遭什麼罪?聽聞這些官兵擄走女子,都是要充作營妓的,你……”
聞言,師杭搖搖頭,又點點頭。這話她也不知該作何回答。
柴媼見她神色恍惚,又見此處乃起居所用的帳子,心中料定她昨夜已失身於人,又是心疼又是暗恨道:“這群沒良心沒王法的!燒殺搶掠罷了,還非要糟蹋好人家的閨女,唉,往後可如何是好?聽說昨夜外頭吊死了好幾個,想來都是不堪受辱才……”
師杭心頭刺痛,無力道:“解脫便好,總不至於再忍受折磨了。”
“小娘子,你這是什麼話?”柴媼忙斥她:“千萬不可有求死之心啊!依老身說,沒什麼過不去的坎,眼下清白實在算不上第一等要事,保全性命才最要緊。等熬過了戰亂,便是再嫁都使得。”
師杭聽她越說越遠,嘆息一聲,悲觀道:“我恐怕活不到那一日了。阿媼,您還是快些想辦法離開此處罷,免得再受我拖累。”
如果不是因為帶上她,柴媼此刻早就在去往嚴州的路上了,何至於落入賊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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