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揚起笑臉走上前去:“夏夏,好久不見啊。”
“紀羽姐,”紀夏臉還熱著,兩隻手捏著小手包,十根手指都在向紀羽展示手足無措,“好久不見。”
“鞋子弄好了嗎,要不要我來試試?”紀羽半蹲下身看著男人修長的手指不斷撥弄那細窄的真皮系帶,“這樣的鞋子確實穿脫不方便,就是看著還挺可愛的。”
“抱歉…恆之…”紀夏其實穿的時候覺得還挺正常的,也不知道現在為什麼那皮系帶就是陷進金屬扣里拔不出來。
她垂著頭,是真的覺得對傅恆之充滿歉意,讓他在自己家人面前蹲著給她解系扣。傅恆之聞言卻抬起頭,安慰似的看了紀夏一眼,又淡淡地看向紀羽:“不用麻煩了,我來就可以。”
男人眼神很淡,只看了她短短一瞬便又重新低下頭去,紀羽卻感覺自己的心臟因為那一個眼神而微微收縮了一下。
這種無形的氣場讓人腿軟,可更讓紀羽腿軟的是這樣一個強大的男人卻能做到在一個女人面前表現出臣服姿態。
太不可思議了。
等到傅恆之好不容易把紀夏的鞋扣解開,紀羽又立刻拉過紀夏的手熱情地招呼兩個人進了客廳。
“夏夏,你也好久沒回家吃飯了吧,今天爸媽準備了特別多你愛吃的菜!”
紀夏被紀羽一路拉進了廚房,看見餐桌上的菜的時候雖然明知道叔嬸不知道她愛吃什麼菜,卻還是小小地失落了一下。
她很怕腥,水裡的基本都不碰,就算是蝦仁意麵也必須用最新鮮的活蝦烹飪再用濃郁的奶味蓋住腥味才能吃得下去。但紀羽卻特別喜歡吃海鮮,以前偶爾遇到她心血來潮,紀夏在桌上能動筷子的就只有炒青菜了。再加上大概是因為聽說過傅恆之喜歡海鮮,這一桌七八個菜紀夏能吃的也只有一兩個。她入座后看著桌子上的菜盤,一時之間竟有些無措。
傅恆之是跟著中年夫婦后一步進的廚房,看紀夏愣愣地坐在桌前又看了一眼餐桌上的菜就明白過來,拉開她身旁的椅子坐下后在桌下捏了捏她的掌心。
紀夏側過頭看過去,傅恆之就湊到她耳邊壓低了聲音:“隨便墊一點,等結束了我們再去吃晚飯。”
這一桌海鮮要說投其所好倒不如說是急功近利,傅恆之除了心疼紀夏還得用蔬菜墊肚子之外也沒什麼別的想法了。
“夏夏,別拉著恆之一直說悄悄話。”紀夏還沒來得及說話,嬸嬸責備的目光已經看了過來,“吃飯的時候就要好好吃飯,知道嗎?”
“是我突然想起一點事和夏夏說的,抱歉。”傅恆之抬頭接話,就看見中年女人訕訕地笑開:
“哦,是恆之啊,沒事兒,還沒開飯呢,不著急。”
這區別待遇似乎太明顯了些,一旁的中年男人都有些看不過去了,也稍微幫著說了一句:“你又在胡說些什麼,小兩口聊兩句又怎麼了。”
“爸,媽也是怕夏夏又光顧著聊天不吃飯嘛。”紀羽自然地和父親撒了個嬌,又笑著看向傅恆之:“不過有傅先生在旁邊肯定不會發生這種事,媽你就別老瞎操心了,夏夏又不是小孩子了。”
三言兩語便將女人的出發點換了一面。
傅恆之又簡單地打量了紀羽一眼,愈發覺得紀夏這隻在狐狸窩裡長大的小白兔能成今天這樣實屬不易。
一頓飯吃下來和應酬沒什麼區別,傅恆之完全不準備在紀家多逗留,吃完飯就準備帶著全程只夾了兩口菜的紀夏離開,中年夫婦帶著紀羽將二人送到玄關,依舊殷勤備至:“恆之啊,今天看你都沒怎麼動筷子,是不是菜不合口味啊?”
“我比較怕腥。”傅恆之說起謊來依舊面不改色:“抱歉。”
情報出了錯,夫妻倆的臉色一下都變得有些難看,反倒是紀羽很自然地揚起笑容:“那下次傅先生再來,我來下廚,肯定讓你滿意。”
“好,下次有機會的話一定。”傅恆之牽起紀夏的手點點頭,“今天我們就先回去了,謝謝招待。”
他確實已經給足了面子,直到關上門的時候眸色才稍稍冷了下來。
“恆之……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啊?”剛才在餐桌上他們倆都沒怎麼動筷子,紀夏一直想和他咬耳朵問一句,奈何叔嬸一直拉著傅恆之聊天,讓她實在沒找到機會。
“沒有,只是今天沒什麼胃口。”
傅恆之其實在看見那桌菜的時候就有點不快了。
他們的意思傅恆之其實一直都明白——收養一個女孩養大了代替女兒做盤出去換取機遇的物件兒,這些其實並不少見,很多弱小的家族企業都做過這種事。
但他們做的實在是難看了些,讓傅恆之不難聯想到在他面前都是這樣的一家人,在紀夏之前的十幾年歲月中會對她薄待到什麼程度。
更讓傅恆之心疼的是他早在紀夏同意了他結婚的要求之後就問過她為什麼要做到這個地步,那時候她的回答是:
“因為叔叔嬸嬸把我養到這麼大,對我也特別好,所以我想報答他們。”
當時少女端坐在椅子上,兩隻手緊張得死死地握著自己的一雙膝蓋骨,抬起頭看著他的時候一雙澄澈的眼瞳就像是剔透的琥珀。
他們配不上她的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