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里的流水聲不斷,我默默的褪去所有衣物,赤裸著全身蹲在浴缸前。我的臉頰與胳膊耷拉在浴缸邊緣,看著水面不斷上升,手指在水中無所事事的晃動著。
有時候真的想就這麼一走了之了,但我不可以。
水滿了,我單腳跨進浴缸,身體滑入水面。溫熱的水包裹著我疲累的肉體,我不禁發出舒服的聲音。
緩慢的閉上眼睛,還是算了吧,即使是這短暫的舒適我也無法放棄。
讓我去死,比死還難。
想到這句話的時候我情不自禁笑了出來,我總是說廢話,做無用的事。捧著一手心的水又鬆開,看著它們滑落,我生活的意義就是看著自己做無用功。
突然手機又開始震動,我沒管它,可它又震動,又震動。我的腦袋被震得發暈,可手機在洗漱台上,我又不想起身離開這片溫熱,只好微微抬起上半身伸手去夠。
胳膊濕淋淋的滴得水都灑落在地面,幸虧瓷磚上都是我的剛剛脫下的臟衣服,我已經很累了,不想再去清理。
終於我夠到了手機的一角,它也成功掉落在更遠的地方,我望著它屏幕上的水珠憤怒的用手擊打在水面。
水是柔順的,但絕不是好欺的,我感受到手微微有些疼痛便停下了,我得保護好自己這副身體,即使只是一點疼痛,也不可以忍受。
地面的衣物已經被水浸濕,我踮起腳尖踩在上面拾起那隻不聽話的手機,打開微信隔著水滴看見我的上司給我發的消息。
那是個沒分寸的男人,即使我已經下班了,他還總是發著工作上的消息。
看著手機上那一行行清晰排列的1234,我嘆了口氣,如果他只是不停的命令我做事,我還沒有這麼無奈。那樣只會使得我憤怒,讓我不惜一切代價去諷刺他。可他是正兒八經留在那座冰冷大廈里加班,我很想像網路里娛樂性質的罵他一聲“卷王”,可要是沒有他的努力,我們這一部門就少了巨大的頂樑柱。
人家耗費自己的蠟燭盡心儘力,我又怎麼能隨意貶低呢?
我翻了個白眼,如果說他不來麻煩我,我會很崇敬他。可他不僅每天下班發消息來找我,還說不想麻煩別人。
即使我再不滿,還是老老實實的回答問題,在手機上快速的滑動手指尋出相關資料發過去。屏幕上的水漬都被我抹乾凈了。
他發消息:「辛苦你了,下班了還來麻煩你。」
我想著他要是真的有那麼愧疚就不要來找我,明天上班身為秘書的我隨喊隨到。
我發消息:「哪裡,您才是辛苦了,為了部門到現在還在加班。」
我停頓了片刻,還是決定客套一下,又發消息:「您吃了嗎?」
雖然我一點也不關心他的胃,但作為秘書的我多少問一下也不會少一塊肉。我打了個寒戰,將浴巾裹住身體,忙著回復他,我都忘了擦去身上的水漬。
這時,他才緩慢的發來消息:「正在吃,你吃了嗎?」
我剛心煩他不停止這段毫無意義的客套話,他就發來了外賣的圖片,上面甚至加上了濾鏡和玉桂犬的貼紙。
他在做什麼?想起他平日里正經挺著背的模樣,我便哭笑不得。看起來就像哪裡的小老頭新學會手機的功能,我心中的燥意也下降了不少。
我定了定心智,打算回復:「還沒有吃,剛回到家正在泡澡。」隨後把對話框的句子刪去,回復:「已經吃了。」
這回他不說話了,恐怕對面的他也是在客套吧。
我可惜的放掉浴缸里已經冷卻的水,用腳拖著臟衣物將地面的水漬擦乾再放入洗衣機。
來到廚房,我熱了熱昨天從超市裡買的現成飯菜,並不好吃,但我還是湊合吃了。
手機屏幕又亮起,上司發來消息:「早點休息吧。」
我無視了那句話,解決了溫飽和清潔問題后,躺在床上翻滾著最終還是回了句:「好。」
我知道這時候發讓對方早些回家,注意身體,注意安全會更好。但我始終沒辦法發出那些消息,那樣會讓我自己覺得自己虛偽。
即使那只是再普通不過的問候罷了。
……
清晨一直是我每天最痛苦的時光,我收拾好自己的儀容儀錶便踏上了上班的路程,飛快的趕到公司后習慣的從包里翻出一個麵包啃食。
“你怎麼每次都急沖沖的?”阿浩走過來問的那一刻我很想白他一眼但還是控制住了表情,我知道他接下來想說些什麼,他總愛揪著女同事們不放。
我也想說他也不用護膚化妝,哪知道女人要花多少時間來預備上班。可這樣總會引起更多的令人討厭的話題,女人為什麼要上班化妝,女人為什麼要化妝,女人化妝是為了給誰看,女人化妝是為了什麼?
我哪知道?我只知道,這是規定,即使沒有正式被規定,那也是被板上釘釘的,那是我能輕而易舉違抗的嗎?我還想問問他,為什麼長得那副德行也不自己修飾修飾,偏出來嚇人。
但我不想惹事,只能笑笑繼續吃我的麵包。這時候的我,似乎又可以做到虛偽了。
他還想說些什麼,我假裝看了看手機,說上司找我,就快步離去了。
說來也巧,我的上司正好打開了辦公室的門,他有些驚訝隨後退後一步,他笑著說:“我正準備找你呢。”
我規矩的站在他桌子旁看著他的電腦聽著他的說詞,但其實我的心已經飄了。
眼前這個男人,也就是我的上司,他叫何雅之,人如其名確實是個溫文爾雅的男人,總是端著一副正兒八經的模樣,作為上司雖然足夠溫和卻又十分溫吞。
同事們私底下都說他像烏龜成精了,但我卻不認同,烏龜成精不就成了龜丞相了嗎?我看著他那白白凈凈的臉蛋,眼尾上挑,一對狐狸眼帶著笑意,整個一個北極狐戴著佛珠。
因為他那張俊臉,不少女同事開頭都對他心生嚮往,可惜了時間一長,看著他大家都嫌他像個老爺爺,總是笑眯眯的,讓她們喪失性趣。
有時候我都感覺他會從他的西裝口袋裡摸出兩塊糖遞給我。
我忍著笑意,要集中精力好好聽他說話,卻被他的耳垂吸引。平時沒發現,他這個年輕的老幹部的耳朵上居然有不少的耳洞。
1、2、3……
雖然這是別人的隱私,我不該去管,但我還是好奇的移不開視線。突然耳畔響起男人的咳嗽聲,我定神說了聲“對不起”,他沒怎麼計較又開始指著一個地方講了起來。
我好像瞧見他的臉上有淡淡的紅暈,這是我的錯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