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向花低頭 - 24賠禮

陸均曄見著寂行,面上笑吟吟,心裡頭卻是狠狠咯噔一下。
真是出門沒看黃曆,碰上這麼個倒霉祖宗也在,今天的事兒怕是要難辦。
飲花把姚淙那隻小雞崽撈到身後,上前一步擋在他前頭,冷冰冰瞧著來人。
陸均曄走到他們面前,作了一揖道:“多日未見,小佛主還好?”
“湊活。”
上來便被噎了一回,陸均曄也分毫不見尷尬,倒是一把年紀了,還朝這個小丫頭深深鞠下一躬,道:“老夫此番前來,正是要替我那無禮小兒賠罪,還望小佛主寬恕他的莽撞言行。”
飲花原當他來問罪,聽聞這話朝寂行看了一眼。
寂行不露聲色微微搖頭,飲花決意靜觀其變。
林采容洗碗洗到一半,匆忙擦著手趕過來。
她自是認出了這輛馬車,頓時慌了神,上前道:“想必這位貴人便是陸老爺吧!”
“不敢不敢,姚夫人有禮。”
林采容拿襜衣裹去手上剩餘的水汽,惴惴問:“不知陸老爺來此有何要事?”
“說來慚愧,前些日子犬子上門求親,奈何鬧出點亂子,冒犯了小佛主,”陸均曄連連嘆息,“是鄙人教導無方啊!特來向幾位賠罪。”
他向身後揚了揚手:“來人,把東西抬上來。”
只見從馬車後頭魚貫出來一行人,兩兩挑一個擔子,擔子中間懸著沉甸甸的箱子,頗大的陣仗。
“鄙人攜犬子的一點心意,還望夫人和小佛主笑納。”
足足六抬,飲花的眉頭是越皺越深。
姚淙扯了扯她的衣服,低聲問:“姐姐,這莫不是聘禮吧?”
飲花未來得及說什麼,人群後頭忽然響起來一道聲音:“陸少爺!可是陸少爺來了!”
“好像是爹爹回來了。”姚淙又道。
話音剛落,一個身影就一瘸一拐地從人群外穿過來。
打從記事起父親就跛了一條腿,飲花還沒怎麼見他走這麼快過,涼涼嗤笑一下。
姚榮遠遠看見有人朝他家來了,一瞧便是陸家的馬車,愣是用最快的速度趕了回來,卻見不是陸聞達,手裡的拐棍也跟著愣了一下,在泥地上戳出兩個淺坑。
“這是陸老爺!”林采容介紹完又對陸均曄道,“陸老爺,這是……”
“陸老爺好!”姚榮滿面喜色,打斷道,“小人姚榮,是飲花的爹!”
陸均曄見多了對他阿諛奉承的人,這才是好說話的。
他將方才的說辭同姚榮又講了一遍,滿含歉意的模樣。
聘禮成賠禮,姚榮自然不若起初那樣開心,不過這也是好的,這樣的架勢,可見是把飲花放在了眼裡。
姚榮擺擺手道:“陸老爺哪裡的話,都怪小女頑劣,還把陸少爺弄出了傷,我們尚未登門拜訪,倒是您先來了……”
他瞧了眼飲花,嚴厲吩咐:“還不快向陸老爺賠罪!”
姚淙忿忿要說點什麼,被飲花攔住。
她配合地開口:“我一個鄉野村姑,太不懂道理,陸老爺見諒。”
“沒什麼……”
陸均曄客套的說辭還沒講完,便見飲花似是關切問道:“敢問陸公子的傷可好些了?”
寂行眸光微動,蜷了蜷手指。
陸均曄見機把病情往重了說:“好些了,不過還要休養些日子,畢竟傷的是腦袋這樣的緊要之地。”
“哦對了,”飲花不理這茬,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一臉無辜道,“陸宅的柴房沒事吧?那把火實在是燃得不小心,教我也險些跟那些乾柴一道化了灰。”
陸均曄:“?”
這火是誰放的?還真是惡人先告狀……
陸均曄一時間如鯁在喉,卻因有事相求不能發作,剋制道:“是我對下人管教不嚴,讓小佛主受驚了,這些賠禮可千萬要收下。”
“賠禮?”飲花笑笑,“就不收了。”
“女兒家懂什麼!”姚榮臉色一變,瞪了飲花一眼,斥道,“你這是駁了陸老爺的面子,我就是教你這麼不懂禮數的?”
他怕陸家真又把東西帶回去,趕忙對陸均曄賠著笑臉說:“小女不知分寸,既是陸老爺和小少爺的心意,也苦了這些小兄弟千辛萬苦抬了來,我姚家若是不收,豈不是太不識好歹!”
陸均曄朗笑兩聲:“這就對了。”
飲花胃裡泛酸,並不願再與他們多做糾纏,直截了當問:“陸老爺還有何事,直說便可。”
以陸家的身份,沒把她再抓回去送官或是動用私刑就算好的,眼下還送來這些好東西,她可不認為自己對陸聞達的誘惑力有這麼大。
除非,是陸家還有事相求。
陸均曄沒想到飲花已經猜到,又直接挑破了面上的這層客套,愣了愣神,隨後道:“還是小佛主慧眼,那鄙人就開門見山了,實不相瞞,此行除去賠罪,確然還有一事相求。”
“請講。”
陸均曄正色道:“鄙人有一位姨娘難產,自昨夜起已是叄個時辰有餘,孩子還未出來,人也暈過去了好幾次,所以來請小佛主幫個忙。”
飲花蹙眉:“我不是產婆。”
“有名氣的產婆都找了,皆是束手無策,最有資歷的一位說恐是有什麼邪物作祟,我這才來請小佛主一道前往看看,若沒什麼也好放心。”
看陸均曄也不像是在說假話,飲花略一思忖,已是邁出步子:“還不快走,人命關天。”
陸均曄回過神:“好好好!”
馬車邊上有僕從擺了腳蹬,她抬腿上去前忽然回頭道:“陸老爺,容我一問,這應當不是聘禮罷?”
“不是不是!我陸家的聘禮必是比此番更豐厚,此乃賠禮。”
飲花:“聘禮不收,賠禮不必,這些是今日請我看人的酬勞,不知可否?”
陸均曄怔愣一下,忙說:“可以!”
“好。”
飲花上了馬車,掀開門帘時回頭望了一眼原先站著的那處,父親神色複雜,母親弟弟一臉擔憂,寂行則是面色無波,就這麼接住她落下的視線。
“我去去就回。”
林采容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又不能加以阻攔,只揚聲囑咐:“一路小心!”
至於其他的,飲花沒聽見沒看見,她已經快被這車裡熟悉的香氣熏得快吐了。
等了好一會兒,馬車簾才被打開,是陸均曄坐了進來,車卻遲遲未動。
“不是著急,還不走嗎?”飲花問。
應答的是再度掀起的車簾和映入眼帘的熟悉僧衣。
飲花獃獃問:“你怎麼來了?”
寂行在她對面坐下,笑答:“許是也能派得上用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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