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橙,看這裡,看媽媽手裡拿著什麼?”
年幼的程見雙手握著小飛機正在玩弄,她轉過肉乎乎的小臉,睜大水潤的眼睛看向了媽媽手裡的粉色藥劑。
“果汁。”她扔下小飛機,邁著兩條短腿撲哧撲哧地撲到了母親懷裡,抿著嘴唇眼巴巴地看著那管藥劑。
“橙橙要喝嗎?喝了可能會肚子痛,因為在橙橙之前,還沒有其他小朋友喝過。”
“會肚子痛嗎?”程見有點膽怯,她低著頭,眼睛朝上看著女人,看起來有點小糾結。
“但是,橙橙喝過之後如果肚子不痛的話,那麼就會有很多不喜歡自己身體的叔叔阿姨變得開心起來。”
程見聽不懂媽媽的話是什麼意思,她只是獃獃地看著女人,而女人蹲著單手抱著她,將蓋子擰開了,拿著藥劑面對小小的程見。
“橙橙喝嗎?喝了的話就是個勇敢的小孩了。”
“喝!”程見大聲的應了一聲,然後雙手握住了那管藥劑,有點害怕地放在嘴邊聞了聞味道,然後小口小口的將裡面的液體喝進了肚子里。
“媽媽,味道怪怪的。”她喝到一半的時候停下來,求助地看向了女人,但是女人並沒有停下,她用笑容掩飾住了臉上的緊張與猶豫,眼中蒙著一層淚光。
“橙橙,繼續喝,喝完就會變成橙橙最喜歡的果汁味道。”
“真的嗎?”程見抓著試管,看著裡面的粉色藥劑,閉上眼再一次仰起脖子,咕嚕咕嚕的將藥劑吞進了肚子里。
喝完了,但是口腔里並沒有傳來她最喜歡的果汁口味。
她想喝水。
熱,熱的像是要把身體里的所有水分統統都蒸發掉。
程見緊緊抓住了緊貼著她身體的那層硬質布料,不由得難受地呻吟出聲,帶著點無法忍受的濃重哭腔。
“果汁。”
許尉聽她哼哼唧唧亂喊了一路的夢話,全當她是燒糊塗了,絲毫沒有因為她停下腳步的意思。
峽谷下面的世界神奇而豐富,是一片廣袤的熱帶雨林,有著無數種珍奇生物,給人感覺彷彿回到了遠古時代。這裡有一條極為危險的湍流,但是沿著水源走的話,總能找到活下去所需的所有能源。
信號早已發布出去,救援隊最晚48小時內會趕來,讓許尉獨自在這個叢林當中生存兩三天完全沒有任何問題,可程見的身體熱度已經快要衝破四十度,再這樣下去她會被她體內過量的微生物殺死。
雨林充滿了可以奪人性命的毒物,可也蘊含著資源,他找到了能應急救援的草藥,同時也準備了一些能提供維生素的野果和高蛋白的野禽肉類,他帶著程見爬上了一塊相對比較平坦的高地,默默地生起了火。
火源刺啦的傳來細微的爆裂聲,許尉將藥草都攆成了汁液,全神貫注在程見身上尋找著傷口,她的身體上並沒有特別深的傷,但要命的是,哪怕只是一條見了血沒有處理的口子,現在也已經重度發炎了。
這身皮肉嬌嫩的簡直就像那些需要被無死角保護的柔弱Omega一樣。
許尉下手沒有留情,他指尖冰涼半蹲著給程見抹葯,結果途中戳的程見直接慘叫著被痛醒了。她邊飈眼淚邊捂著自己的腰往後退著縮成一團,腦子轉了好幾十圈才反應過來,眼前這個男人是許尉上校。
她本來想問這是哪,可是她嘴巴顫了好幾下都發不出來聲音,在那股巨大的壓迫感下她不得不承認自己怕他怕的要命,就連與他正常溝通都做不到。
明明對方還沒有對她做更殘酷的事,可程見就是提前預警到了危險。
事實上可以將這理解為許尉的殺氣,經歷過無數的浴血奮戰後,可以輕而易舉斬人頭顱的人形兵器光是一個眼神瞥過來就足以叫人膽寒發抖。
“過來。”許尉的話語總是帶有強烈的個人風格,冷淡卻相當沉穩,一貫是命令人的口吻。
程見感覺自己身邊的空氣通通都被抽掉了,她鼻子跟喉口全都酸的厲害,可是對方下達了命令她不敢不聽。手腳並用的橫著爬過去時,程見眼淚都掉下來了一顆,她跪坐在許尉身邊一米的範圍外,實在是不願再靠近他了。
過了好幾秒她才意識到對方可能是想給她上藥,但是現在再過去也已經不合適了。程見想偷偷往那邊看一眼,結果卻看到對方扶著膝蓋站起身往前走了兩步,那雙軍靴上沾了泥漬和枝葉,雙腿依然筆直而有力。
他重新蹲下來,扯起程見已經破損的衣服,用手抓了一些藥草糜,擦到了她的腰背上,這次下手總算是稍微輕點了。
“哭什麼?”他的聲音低沉壓迫感很強,讓程見產生了一種被拷問的錯覺。
程見身體完全處於僵硬狀態,她頭腦緊張而且四肢不聽使喚,撐著上身的胳膊有點麻,一下子脫離控制,她整個人都往下沉了一下。
這一變故讓她感覺自己完全吸引了身邊那男人的注意力,她連忙伸手捂住臉學鴕鳥用頭鑽地,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稍稍稍、稍,稍微,有點痛。”
這是她結結巴巴好不容易才吊著口氣說出口的抗議,聲音小的微不可聞,如果不是alpha的聽力是beta十幾倍,許尉差點以為她沒說話,只是顫了顫牙齒。
“忍著。”
這就是他的回答,程見早該知道自己跟他之間絕對不會有什麼意料之外的交流,只能咬著嘴唇將頭抵在了自己握成拳的手上,邊冒冷汗邊感受著身體其他發燙的傷口依次傳來更強烈的痛意。
他們這是逃出來了嗎?現在到底是在哪?明明之前還記得四周都是喪屍,再不濟好歹也是個充滿現代科技氛圍的實驗室,為什麼眼一睜頭一抬整個世界就又變樣了?
熱帶雨林參天大樹是要鬧哪樣?她到底睡了多久?這難道是三年後嗎?
偏偏事實總是不盡人意,程見覺得她已經吃了三年的苦,可從實驗室發生事故那一刻開始,再到她現在從達爾城裡逃出來,不過區區三天而已。
“你左腰有一個傷口太深了,得縫幾十針。”
“什、什麼!”程見被嚇得尖叫都出來了,她連忙狂甩頭,邊哭邊大聲拒絕。
“不要不要!我不行,我不縫,你要用針嗎?就讓它這樣吧,我不要縫!!!”程見就連做體檢抽血都要提前給自己做上兩天的心理準備,縫合傷口什麼的基本上等於直接要她命了,她還不如直接去死。
她邊哭邊往前爬,但是左腿腳踝直接被許尉抓住一把又給拉了回來,他沒有理會又踢又鬧的程見,順手把她腿上的一個划草木划傷也抹上了葯。
“沒讓你現在縫,閉嘴!”
最後那句閉嘴極有震懾力,程見對縫針的恐懼直接就被他給壓過去了,她咬著唇忍痛,也不想再動了,就情緒失控地趴在那小聲的哽咽抽氣,好幾次都差點背過氣去。
她覺得自己會就這樣狼狽的死在這裡。
程見抽抽累了,口乾舌燥,也慢慢冷靜了下來,許尉早就沒管她,在一旁用樹枝插著魚和肉開始烤,她聞到了食物原始的香味,肚子也誠實的鼓噪了起來。
她翻了個身,死撐著爬了起來,抱著膝蓋坐在旁邊把半張臉埋進腿里,兩隻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許尉手裡的烤魚。
這種氛圍持續了好長一段時間,那條魚烤的差不多后,許尉直接面無表情地伸手把樹枝遞給了她。程見連忙湊過去雙手接下,迅速而清晰地說了句“謝謝。”
對方沒有回,繼續去弄簡易架上烤著的肉,程見咬了一口,被燙的差點吐出一口火。她趕緊捂住嘴生怕被許尉鄙視,對著那口熱氣騰騰的魚不停地吹了起來,然後才小心翼翼的又咬了一口。
沒有任何調味料的味道,但是有著天然的鮮甜,程見本來偏好重口味的食物,可現在她卻差點因為一條鮮嫩的魚的美味而感動的掉眼淚。
果然活著還是會有好事發生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恐懼被美味和火焰給驅散了一點,程見的腦子總算有了點力氣,開始思考起一些閑雜的事情。
雖然許尉明顯不是一個愛跟別人閑聊的人,可就這麼被他關照,自己是不是多少也該說點什麼來表達一下善意?
“許尉上校,魚真好吃。”程見斗膽發言,她怯生生地看著許尉火光下的側臉,突然發現眼前的男人英俊之餘還相當具有力度感。
他的賞心悅目是可以由眼直接刻入進人心底的,彷彿神的藝術般渾然天成,從頭到尾沒有一處可以挑出瑕疵的地方,過於優越的長相直接就造就了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氣場,從嘴唇再到下巴之間的那段線條,可以讓程見目不轉睛地看上整整一夜。
“少說話。”許尉果斷結束交談,給她回應甚至都只是為了讓她繼續閉嘴。
程見連著眨了眨眼,尷尬地抿抿嘴,轉身就準備躺下了。
她真是腦子秀逗了才會覺得許尉上校需要感受到她的善意,她哪怕是想拿刀去殺了他,他估計也不會把自己放在眼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