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見坐上了季清和的車，前面的司機很沉默，而身邊的季清和也同樣沉默。
這種狀態讓程見多少有點緊張，她想打破一下氣氛，腦子一轉，把裝著自己報告的終端拿了出來，一臉無害地看著季清和傻笑起來。
“學長，有個忙需要你幫，對於你來說，真的只是一件非常非常微不足道的小事。”
季清和轉頭看向了她，女孩眼睛清澈有神，嗓音也陽光開朗，他摘下手套，接過了程見遞過來的平板，閱讀速度相當快，只在一些涉及數據的地方會有些許停滯。
“這份報告沒什麼問題。”
他放下了手裡的東西，重新戴上手套，程見聞言連忙追問：“那怎麼老給我返回來啊？我都改的懷疑人生了！”
季清和抬頭看向前方的路，他的下顎線條清秀，延伸到了領口遮擋嚴實的軍服里，這是幕相當不錯的畫面，可惜程見完全不懂欣賞。
“我問你啊，你還打算回來嗎？”
程見懵了一秒，很快就明白季清和說的話是什麼意思了，許尉上校也問過她類似的問題，要不要回去之類的。
她當時是說不走。
於是她垂眸搖了搖頭，眼裡的光瞬間黯淡了許多。
其實還是想回家的。
“這段時間你舅媽隔叄差五就給我打電話，每次她說到你的時候，都會掉眼淚，她不知道你到底怎麼了，為什麼出去一趟人突然就變了。”
季清和用平靜的口吻說出了足以剜心的話，程見抬頭看著他，眉頭皺了下來，眼裡透出了濃烈的不舍。
“她說想讓我幫她勸勸你，我想還是得尊重你的選擇，不過出於各種考慮，我要幫你把利害都分析清楚，你願意聽嗎？”
程見的手在無意識的絞衣擺，季清和見她不說話，於是繼續說道：“那就我當你同意了。”
“你應該知道自己留在中央研究院的價值會有多少，你一畢業就是少尉軍銜，這是觸頂的位置，專門為優秀人員預留，首先不談其他的，光是你的起點，在中央研究院就已經算是顯眼的那批人員。”
“你很謙虛，也很低調，但你總愛覺得自己無關緊要，我猜這或許源於你覺得自己是個女性beta並且父母雙亡，為了在一群傲慢暴躁的alpha中活下來，不給舅媽惹麻煩，所以才總是掩蓋自己的光芒。”
“可儘管如此，我依然希望你別忘記自己從小就因為學習速度太快而不斷跳級，不僅念上了目前全世界最好的學校，還在這裡面拿到了叄個學位。中央研究院附屬國防科技大學里的每一個學位都被中央研究院直接認可，這說明你目前至少有著叄個擅長領域，可以算的上是全才了。”
季清和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他將投注到程見身上的視線移開，像是想到了什麼事一樣，過了一會兒才繼續說道：
“從一畢業就被放入了最高保密項目F射線研究院里，就能看出上面對你的有意培養態度，文司少將親自見你並不全是因為我一直推薦，這也源自你那對優秀的父母，更源自你本身確實有那份實力。”
“如果留在中央研究院，我可以向你保證，你會成為下一個我……甚至超過我。”
程見的瞳孔變化了一下，慢慢又恢復了原狀，她不可置信地看向季清和，就像不敢相信他居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一樣。
“這不可能！”
“這不是可能性的問題，這是定局。”季清和果斷判定，程見還想說什麼，可她現在有點懵，懵到都不知道該如何反駁。
“反正就是不可能，哪有你說的那麼好。”程見撓了撓頭髮，“都是幹活，在哪干不是干啊。”
因為與現實產生了明顯脫節感，程見反倒覺得季清和是在哄她了。
“不回來報告肯定過不了。”季清和見她還是這麼固執，自顧自地甩出了這句話。
程見一呆，隨即就想到了自己報告沒問題卻一直過不去的原因是什麼。
“李森博士是你男朋友，你讓他找人在報告上卡我了？”
季清和不說話，轉頭看向了窗外。
“少校，你怎麼能這麼幼稚？”程見又氣又好笑，她都不知道該對這個總處處關照自己的學長說什麼才好了。
見他不說話，程見只得拋出了殺手鐧，對他說道：“我是替你過來的，少了人許尉上校肯定不會願意。”
“我找過他，他說只要你願意隨時都可以回去，我能找到人來替你就行。”季清和眼神非常堅定，不像是在撒謊，而且關於許尉的事，她一問就知道是真是假了，他沒必要在這上面騙人。
程見一時沒反應過來，她還記得自己下飛機那天跑過去對許尉說過的話，她已經非常明確的表達了自己的意願，她想留在許尉身邊，可他卻對她毫不在意，可有可無。
她笑了一下，眼裡帶了點自嘲，突然覺得有點委屈，但是又不知道該對誰說。
“再好好考慮一下吧，留在兵工廠沒什麼前途的，那不是你該走的路，這次外出探索又要開設好幾個對應F射線的新課題，中央研究院正是缺人的時候。”
早知道今天就不出門了，程見把這一切都歸給了打破她脆弱幻想的季清和，待會一定要吃窮他這個月的工資，不然實在沒辦法解氣。
美食在一定程度上緩解了程見的苦悶，晚餐過後，季清和陪她從甜品店出來，程見的雙手都拎滿了哄小朋友不開心的美食。
末日里的甜點異常昂貴，換作平時程見肯定要沒心沒肺笑開了，可今晚她實在做不到這樣。
回到軍區后，程見把甜點都放在了自己在兵工廠這塊小小的實驗室里，她四處看了看，這個才待沒幾天的地方居然已經給了她一種極強的歸屬感。
她都快要習慣這樣的生活了，為什麼突然又要讓她換？她一點也不想走。
程見覺得很難受，吃了幾口蛋糕又有點渴，於是她跑去休閑區拿了兩瓶酒，開始不怎麼熟練的借酒消愁。
兩瓶酒基本都見了空，程見的豹子膽也一點點的都出來了，她想了很久，最後聯繫了查爾。
……
走在封閉的通道上，查爾心有戚戚的試圖和滿身酒氣的程見講道理。
“少尉，就這麼過去，也不打聲招呼，不太好！”
“我有話今天一定要說。”程見現在頭腦很不冷靜，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和許尉說什麼，她就覺得自己得找許尉確認一些事情，哪怕結果不好也沒關係，她必須得要個結果。
作為一個崇尚邏輯的理工女，程見受不了過於沒完沒了的不受控情緒，喜歡上許尉已經遠遠超過了她情商的處理閾值，尤其是那種曖昧不明容易帶來傷害的感情，分量完全足以殺死她。
許尉正戴著護目鏡手持槍對著移動靶射擊，連打幾發，全部正中紅點，在此期間外面一直傳來申請進入提示音，可對他完全沒有任何影響，手穩的驚人。
換子彈時，他打開滑門，外面站著一臉歉意的查爾，以及兩頰酡紅的程見。
隔著護目鏡與眼神冷漠的許尉對上視線，程見打了個冷戰，從頭涼到了腳底。結合許尉的涼意和有些空曠冰冷的訓練室，她的酒突然就有點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