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任務一個半小時，有位主管研究員已經確認死亡。
程見脫掉了防護服，渾身都是冷汗，查爾臨走前還帶著她的行李背包，她緩了一下，迅速去整理了自己的東西，絕大部分設備儀器都已經損壞，不過能用的也不少。
她將自己從喪屍嘴裡取出的液體，連同那層透明薄膜一起放入了高密度的保存器皿，手指緊緊抓著外壁，遲遲無法平靜下來。
“你還好吧？”她聽到了查爾的抽氣聲，小聲詢問了他一句。
“我沒事，少尉，別擔心。”查爾做了一些臨時傷口處理，看起來精力還行，程見對他誓死護衛自己的實驗器材這點非常感動，但這種時候軟弱無疑是對敵人的投降，她強忍住情緒，理智地看著他。
“謝謝你，你真的是一名優秀的軍人。”程見發自內心的這麼說道，查爾聽后無所謂地笑了一下，一成不變的臉上終於有了很人性化的表情，“這是我該做的。”
這件事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達爾城的人會過來的這麼早？不是說有叄小時的研究時間嗎？
程見想到，一般反常都該有理由的，要麼就是達爾城那邊提前準備好東西返回來了，要麼就是有什麼促使他們趕緊過來。
從他們一來就打算毀掉巨人喪屍來看，讓他們這麼快趕來的並不是巨人喪屍身上的某些特性，既然敢下定決心把它毀掉，他們那邊的資料就一定足夠充分了。
難道有什麼不得已的原因，讓他們急切的想要破壞掉這場研究？
到底是什麼原因？
程見思考之後發現沒有什麼結果，不過剛剛那股焦躁倒是平息了不少，她看著自己帶出來的那些液體，很想趕緊對它們進行研究，可惜現在條件並不允許。
這是巨人喪屍的“毒囊”，這隻巨人喪屍在徹底失去活性前，還進化出了更偏向動物的器官。
程見先是發現它的身體散發有毒氣體，然後又看到這傢伙口腔里似乎長出了毒牙。
她只是本著大膽假設小心求證的原則，想去拔它一顆牙回來研究，可沒想到居然還弄到了它的毒腺。
短短一個月時間，巨人喪屍發生了無論是從生物界還是病毒界來說都十分不可思議的變化，看來F射線對喪屍的影響，遠不止程見最開始分析的能讓喪屍喪失活性，或者單純的巨大化。
它還能往很多神奇的領域去探索與發展……而這些神奇的進化，又或者說是基因變異，說不定能帶來很多好處。
程見思考了很久，最後帶著手裡唯一的收穫、以及一位同伴犧牲后的低落心情，表情沉重的回到了駐地。
查爾去治療了，走前提醒她不要多想，今晚早點休息，程見並沒有聽話躺下，她守著那裝在盒子里的清澄金色液體，獃獃地盯了整晚。
“康古博士，雖然你曾經有點混蛋，但我還是會努力揭開F射線和喪屍進化背後的秘密的。”
否則對不起那些曾經為了進行這項研究，丟了自己性命的研究人員。
程見猜測今晚與達爾城的戰爭結束后，自己應該就能回去了，外面還是比較危險的，失去巨人喪屍，他們沒理由還在這，研究院從任何角度來看都要更加有利於研究。
她精神過於活躍，完全睡不著覺，又有點擔心許尉的隊伍，最後直接出了房間，坐到了外面的小廳室。
和值班的軍人交代了一下情況，程見在駐地殘破的書架上找到了一本末日來臨前的雜誌，認真翻看了幾遍后，外面突然傳來了較大的動靜。
程見將視線投過去，等了好一會才看見有執行完任務歸來的軍人，她一直盯著那邊，在那些人裡面一個接一個的尋找著。
突然，她的眼睛像被什麼給刺到了一樣，連忙眨眼移開，過了兩秒她又慢慢看了過去，那個一看就是許尉上校的男人，正背著受傷不輕的隊友往裡走。
看到他后，程見連忙起身離開了原地，回到房間后，她頓時感覺所有的疲憊都涌了上來，沾床就睡了過去。
……
四點十分左右，程見被叫醒集合，她匆忙地攏起頭髮隨手扎在腦後，簡單梳洗了一下，跟著前來叫她的人一塊離開了這個地方。
集合開短會時程見知道這次外研任務已經結束，他們稍後就回安全區，大家都簡單彙報了一下自己這次的收穫，小部分是特種兵的彙報，絕大部分都是技術研究口的彙報。
留在駐地的兩位博士整理了之前外研人員的資料和心血，結合現場實際情況，他們有了自己大致的研究方向，而當程見提出了關於F射線能讓病毒或基因產生超級綜合變異的想法后，周圍似乎都安靜了不少。
程見並不知道這安靜代表什麼，只不過當散會後，她把自己爬到喪屍嘴裡掏出的毒腺上交給特種兵專門保護時，許尉在旁邊開口說話了。
“你剛剛提出的猜測或許會被中央研究院那邊的人拿去開設研究專項課題，你想去參與這項研究嗎？”
想！當然想！程見第一反應就是在心裡這樣喊道，可是她的直覺告訴她，如果去參與這項研究，那她短時間內就出不來了。
許尉上校或許是在給她機會，如果她想回中央研究院，那他就用這個機會，送她回去。
這樣她以後就不用冒著生命危險再出來受這些風吹日晒雨淋了，不光能待在安全區里和家人在一起，還能做自己喜歡的事情。
一時間想到了很多，以至於程見居然不知道該如何回答許尉問的這個簡單的問題。
程見沒答覆，許尉也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他轉身離開，程見眼裡只剩他孤高的背影和筆直有力的雙腿。
他們又回到了各自的世界里，安靜的，無聲的，被分到了兩個截然不同的定位上。
回去的路上按理說該比來時危險，因為達爾城的恐怖分子已經獲得了充足的武裝時間，可一路上並沒有發生什麼意外，足以見得許尉上校的實力。
程見知道這是因為他們處在保護圈內，第一批回去的探路，最後一批以防後續有恐怖分子追趕，他們是走在中間最安全的那些人，一切都為了保護末日中學者聰慧的大腦。
隨著末日時間越來越久，在恐怖分子與病毒橫行的極端環境內重建家園，讓人們對科技的要求越來越高。
大部分人都為了生存拿起武器，這也是為了保證戰力充足的無奈之舉，只有極少數頭腦聰明有天賦且樂於鑽研的人才能留在科研領域。
而活躍在第一線那些貢獻最大的研究人員，早已取得了耀眼的軍功，成為了軍方上位者，大腦付出智慧，很多時候甚至比在外面浴血奮戰更容易拿到晉陞。
因為培養成本的緣故，他們的價值比普通的軍人要更大。
程見亂七八糟的想了一些事，飛行器降落時，她解開安全帶，隔著厚厚的玻璃看到了停機坪上穿著作戰服的許尉上校。
她連忙雙手撐著玻璃轉過身試圖看到更多，可是許尉並沒有注意到她，他正在和自己不認識但看起來階職很高的人說話。
程見突然意識到了走前許尉問她那個問題代表了什麼，雖然她總是因為害怕所以想放棄，覺得他用個人魅力將她給引誘到了這個危險的陷阱里，可從頭到尾，他都是給她留了選擇空間的。
會來到這裡，會走上這麼一遭，全都是她自己出於本心，這段時間她做出來的選擇，比任何時候都要更明確更有目的性。
即便這些選擇對於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beta研究員來說是真的很危險。
眼看就快要看不見許尉了，程見迅速拿著自己的背包，擠著跑到出口，門剛打開就幾步跳了下去。
冰涼的晨風中，她飛快地奔跑，離自己心中的目標越來越近，直到她終於跑到了那人的身側。
許尉有點驚異地看著她，但這只是因為他看見程見的臉居然跑得通紅，從飛行器到這裡明明才不到叄百米路。
“你怎麼了？”
他暫停了與之前那人的交談，轉而詢問她。
“上、上校，我想過了，我還是想跟著你，您之前問我想不想去參加那個課題研究，我的回答是，如果要因此離開你的領域，那我就不去了。”
程見絲毫沒注意到自己說的話有多痴，裡面對許尉的依賴與崇拜都快溢出來了，原本還在程見面前保留高層神秘莫測的威嚴的威爾少將，這會兒也露出了“咦”的表情。
許尉被程見這冷不丁的當眾告白給弄得處境尷尬，他冷靜一秒，用比剛才更嚴肅的表情斥道：“你的意願在很多情況下並不能代表什麼，服從安排就行了，明白嗎？”
程見一懵，有點不明所以地伸手抓了抓臉，點了點頭。
“明白，那麼上校，我先走了。”
許尉抬手一揮，轉身不再看她。程見記得喻雨澤跟她解釋過許尉上校的這個手勢，是要她趕緊消失的意思。
她也隱約感覺到了一股不太對勁的味道，沒敢再多說廢話，轉身就快步走了。
威爾少將看著程見已經走遠的背影，又看了看自己一手帶出來的學生，意味深長地說道：“許尉，你剛才的信息素都快失控了，這麼想要，忍著做什麼？”
許尉抬眼盯著威爾少將，眼裡的攻擊性都快遮不住了，不知他是抗拒還是惱怒。
“何必時時刻刻都對自己這麼嚴格，這种放縱偶爾來一次，滋味一定會很難忘。”
少將用的不是上下級的語氣，更加偏向於多年好友的那種口吻，許尉很快就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緒，眼裡被憤怒掩蓋的慾望已經徹底消退，此刻他的眼神與氣場宛如零度時結起的冰霜。
“她不是可以用來放縱的對象，放縱這種事，本來就一次都不該有。”
印象中從未放縱過自己的學生，說完這句話后就生氣地離開了。
威爾少將原地思襯了一下，心想他難道什麼時候曾有過放縱的對象不成？
不過這冷漠的傢伙沒想到也會有控制不住想狠狠標記別人的時候……威爾笑了一下，從少年時起就極為自律的人，身上剛剛居然會出現那完全背叛了他信念的信息素。
還真是見了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