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京市就要立冬,天氣也越來越冷。
北方的冬天相當具象,寒風凜冽,刮在人臉上像是在挨柔刀子,偶爾也有陽光充沛的時候,暖到又似返回了秋季。
林喜朝問柯煜,今年大概會什麼時候下雪?
他說每年的時間都不一樣,可能等她學期末結束,京市也不會掉一粒雪。
這個答案非常的不浪漫。
彼時他倆正窩在家裡的沙發看邪典電影,畫面獵奇又驚悚,林喜朝的目光四處亂晃,就是不會留在熒幕上。
她和柯煜瞎扯,從東聊到西,從初雪聊到下冰雹,再聊到柯煜兒時在京市的記憶,最後柯煜關掉影片,帶著她開車出門,到城牆根、老衚衕、家屬大院兒,一步步給她印證這些記憶。
日子就是這麼散漫又溫情地過下來的,但林喜朝並沒有應諾出來和他同住。
學期過半,倆人的課業逐漸變得繁重,彼此都很忙碌,只周末兩天,才去柯煜在華府北街的房子住一住。
戚瑾知道了倆人在談之後,有主動給林喜朝打過一個電話,彼時人正在日本聊美術館的新合作藝術家,百忙之中聯繫她,只是問,那年倆人在機場的聊天,是不是終於有迴音了。
林喜朝說是,戚瑾也就明白了。
她在電話里告知年末她和柯父應酬太多,等之後回芙城,會邀請喜朝爸媽一起去千樾山同聚。
這個年齡段的戀愛是自由的事,家長們並不過問太多,也不定論未來,只給予他們該有的尊重和支持。
檀孑安的道歉禮物也如約送到,給林喜朝提供了一國外遊學的交流名額,還送了她一台徠卡m11加自選鏡頭。
這些東西都從柯煜手中代為轉交,好像精準參透了林喜朝的心意,可謂貴重。
她卻能從那人的手筆里一窺其性格和處事方式,自覺不想招惹,也不肯輕易接收,最終都擱置在了柯煜的手裡沾灰。
……
快到萬聖節,程叩泊和一家mcn公司合作的音樂廠牌開業,在望京試營業了一家 club。
當晚還和百加得聯名搞了一個萬聖節趴,著裝要求怎麼大膽怎麼亮堂就怎麼來。
他讓柯煜帶著林喜朝去,被柯煜給拒絕了。
程叩泊:“咋不願意來呢,我們搞柏林夜店那一套,不外售門票,排隊制,在社軟上找了一群流行文化博主營銷預熱,噱頭和架勢都起得高高的。”
“我還請了你愛的一個live band,看我多寵你。”
柯煜沒跟他多解釋,只說林喜朝不太喜歡這場合,林喜朝只想和他單獨呆在一塊。
語氣中透露著他女朋友巨乖的得意,和他們那群人是不一樣的。
所以,得了吧,咱們不、來。
誰知他拒絕之後,林喜朝陰差陽錯地也接觸到了這個趴。
前段時間,曲昕追的一穿搭博主正好發了條抽門票的相關博文,她和何安禾天天轉發,兩人幸運地雙雙中籤一帶二,就這麼發展成了宿舍同去。
追溯源頭,林喜朝當然猜不到這都能和柯煜沾上邊,她不想錯過和室友們的集體約會,於是爽了柯煜在萬聖節的約,口中只是說想陪陪室友。
也就是打了這麼一個信息差,柯煜聽著她是和室友一塊兒也很放心,當晚他被程叩泊千催百催,還是去新店看了看。
現場禁止拍照錄像,每個人的著裝尺度都相當大。
在一眾群魔亂舞,個個都彷彿led燈成精了的異裝亞逼當中,柯煜戴著冷帽,一身黑地坐在dj台旁邊,顯得尤其正常,正常到格格不入。
他這時已經和認識的朋友連喝了半打shots進肚,在被不斷轉著燈帶的姑娘砸了兩下頭,又被喝高了的朋友踩了三腳之後,已經疲乏地想要打道回府了。
門口還有排隊的人源源不斷往裡進,柯煜約好代駕,正準備後撤,又被程叩泊拉著讓他試一杯今晚的特飲,據說一杯倒,最後能完整讀出杯底句子的人,可以再兌一個shot。
柯煜沒接,把酒推給別人了。
程叩泊攬著他的脖子,對他上次的挑撥耿耿於懷,“我問了我妹了,她說她和檀孑安屁事兒都沒有,你誆我呢?”
“沒事兒就沒事兒唄。”柯煜問,“他倆沒來?”
“沒。我妹幫她朋友進山裡拍作業了,檀孑安人在上海呢,趕不回來。”
柯煜說了句,“真巧,都不在。”
臉上的表情有些陰陽。
程叩泊立馬指他,“你這破小孩兒在陰陽怪氣些什麼呢?”
“你到底是不是誆我的?!”
“你覺得是就是。”
“嘿,你什麼意思?”
柯煜嘆氣,用胳膊肘推開他臉繼續走,一轉眼卻停住了腳步。
目光放得有些深邃有些遠。
程叩泊挨在他肩頭問,“你瞅什麼呢?”
柯煜嘖了一聲:“我怎麼覺著,”
“覺著什麼?”
“我看到我女朋友了呢。”
“嚯,妹妹在哪兒呢?”程叩泊眯著眼睛朝著燈球下找人。
酒吧的暗寂燈光下,每個人都是團團獨立的發光體,誰也辨不出誰。
有一個角落卻特別吸睛,有個白人小哥穿著發光陰莖的充氣玩偶服,被人圍成一圈在散著什麼東西。
以這個人為焦點,旁邊還側站著一水母散光兔子裙的女孩兒,肩頭鎖骨被打了高光粉,細瘦白皙,頸間兩根皮質拉扣小choker,打扮得極其惹眼。
還真有點像林喜朝。
程叩泊仔細地認了認,側臉確實是像的。
他也算是見過林喜朝挺多回了,對她那張乖臉記憶深刻。
但柯煜每每帶上她時,都是一副學生氣十足的模樣,沒見過她穿得太別類。
程叩泊收回視線,瞥向沉默著睨看那塊的柯煜——臉有些臭的柯煜。
他越瞧越樂,誇張道,“絕吶,妹妹不會背著你出來玩吧?”
“不會吧不會吧?!”
“她不是不喜歡這種場合嗎?”
程叩泊又看過去,直到遠處那姑娘轉過臉,大眼小臉,正笑嘻嘻地接過她朋友遞的一杯酒,不是林喜朝還有誰?
“天吶——真是啊!”
他扯著唇不斷地往上添油加醋,比著那塊豎了豎拇指,“妹妹今天真的辣。”
旁邊人一直默不作聲。
但以他的了解,這人已經在憋著火。
程叩泊拍了下他的肩,心裡爽了,從桌上抖出根煙搖頭晃腦地走開。
柯煜是真挺來氣的。
他是靠什麼認出她的,是她耳垂上還掛著和自己情侶款的耳墜,這牌子小眾又是定製,他的是個耳骨夾,取下來可以直接戴上她的耳朵,兩人共用,極有辨識度。
柯煜默不作聲地打量了林喜朝半天,朝那塊走。
……
林喜朝為了這趴還提前弄了一個髮型。
冬天來了,她頭髮越來越長,打理起來極不方便,就被室友們攛掇去剪了一個公主切水母頭。
那天宿舍里討論去派對的著裝和造型,林喜朝摸著自己的頭髮,說那我就cos一個水母吧。
呸呸:“啥玩意兒?”
她還就真買了一個水母發光兔子裙,裙擺下有隱燈,開啟時,亮得都不用在宿舍開大燈。
女孩子們用心打扮自己,互相化妝搞造型,一個賽一個的精緻。
林喜朝穿出來的時候還覺得很不好意思,結果萬聖節人人獨特,在來的地鐵上,走在這片兒的大街上,比她誇張的人比比皆是。
比如到了地方之後,門口就進來一個白人小哥,穿著陰莖裝扮,尺度非常大,他說他扮演的是一個被繩索捆著的假雞巴,後面撰住繩子的就是他的女主人,他們倆床上SM,床下第四愛。
迪克小哥面前有個兜,裡面裝著各種情趣小玩具,逢人就開始發,完事兒塞到林喜朝手裡的是一盒飛行棋。
林喜朝抱著這盒棋也不敢多說話,一退再退離這哥們遠遠的。
直到曲昕和她剛勾搭上的帥小哥端著幾杯特飲走過來,說是一口氣喝光並讀出杯底的短句,能再兌一些酒水。
林喜朝先淺嘗了一口,入口是果味糖漿和各種基酒混雜的味道,也不算難喝,但酒味挺重,又是用威士忌杯裝的,酒液挺滿。
她抬頭看四周的朋友已經喝到一半了,沒辦法,只能皺著眉毛一口氣喝光。
杯底現出短句,喬沛意湊過來問她的是什麼。
林喜照已經被濃厚的酒精味嗆到臉皺成一團,她吸了吸鼻子,喉嚨被燒得有點難受,干吞了兩下,打開手機電筒照杯底。
林喜照支支吾吾:“ Life so hard,dick so soft?”
林喜照:“??”
大家笑作一團。
此時正換了一個新DJ上場,所有人都在蹦,音樂聲震得心臟發疼,咚咚,咚咚,迷幻鼓點讓眼前的視物都變得光怪陸離了起來。
林喜朝也是在這時候有點兒暈了。
那杯酒剛剛下肚還沒什麼感覺,慢慢的就開始返後勁,再加上四周都是漂浮搖擺的燈帶,上一秒彷彿置身在萬花筒里,下一秒就坐上了旋轉木馬,在卡帶的音樂聲中不停地轉圈起伏。
曲昕在這時勾住了她的脖子,大聲喊著喜朝喜朝,抬手把shot杯上的單瓣檸檬擠進她嘴裡。
這道突然的味覺刺激弄得她呲牙咧嘴,她正準備捂嘴,曲昕已經拿下她的手,想要給她灌上一口特基拉。
杯子剛剛抵唇,就被探過來的另一隻手扣下。
曲昕愣怔抬眼,就看到神色冷淡,垂著眼睫看她的柯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