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龍看見他,點了點包著白色粉末的錫紙:“言崢,來點兒?”
冷汗從後背滑落,李言崢搖搖頭,強笑道:“不了,龍哥,您找我有什麼事?”
“不急。”張龍用力吸了一大口,神情放鬆下來,往後倚靠在沙發上。
他沒發話,李言崢也不敢隨便坐,只僵直地站著,雙手緊貼著褲縫,手心也慢慢爬出汗水。
將一整支煙抽完,張龍方才慢悠悠開口:“言崢,想發大財不想?哥這兒有條賺錢的好門路,要不要跟我一起干?”
誰不想發財呢?
更何況是他這樣自小窮怕了的人。
但也要有命花才行。
李言崢做出一副怕事的模樣,道:“龍哥,您太抬舉我了,我沒什麼本事,管一個夜焰就焦頭爛額的,其他的還是算了吧,我怕拖您後腿。”
“是嗎?我聽說夜焰你管得挺好的呀?”張龍是何等人物,一眼就看出來李言崢這是不願意下水,心裡不由有些不喜。
他本來還想拿對方當好苗子重點培養的,沒想到李言崢這麼不識抬舉。
李言崢訕訕道:“那是酒吧里的各位大哥們照顧我,私下裡提點了我很多,這才沒有出什麼亂子,就這我也是誠惶誠恐的……”
張龍閉目擺擺手:“你先下去吧,這件事你再考慮考慮,不著急。”
李言崢應聲而出,心裡卻仍舊沉重難安。
他走到會所門口,迎面撞見張龍身邊的親信,禮貌打招呼:“方叔好。”
方叔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平平無奇的相貌,看著甚至有些憨厚。
對方看了他一眼,猶豫片刻,扭頭往一側示意了一下。
李言崢立刻明白,不動聲色點點頭,抽著煙去了一旁的小巷。
等了約莫半個鐘頭,方叔方才過來,拍拍他的肩膀:“走,陪叔喝口酒。”
李言崢跟著他,七拐八繞,不知道走了多久,最終來到了一個十分偏僻的蒼蠅館子。
二兩白酒倒上,方叔和他碰了碰杯子,一飲而盡,然後問:“張龍是不是拉你入伙?”
李言崢“嗯”了一聲。
他摸不透方叔找他談話,是想替張龍做說客,還是有別的什麼話要說,所以不敢貿然開口。
方叔盯著他看了半天,忽然笑了:“言崢啊,你這性格真像我家那個混賬小子。”
一樣的野性難馴,一樣的無法無天。
聰明,卻無人約束,簡直是個威力極大的不定時炸彈。
李言崢為他新添了一杯酒,客套道:“是嗎?怎麼沒見過您兒子?”
方叔的笑漸轉苦澀,粗糙的大手抹了把臉:“死啦,早在幾年前就死啦。”
李言崢愣住,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應。
安慰人是他的短板。
因為,從來沒有人安慰過他。
方叔自顧自說下去:“這事也怪我,誰讓我年輕時候便走了這條道,混了二十多年,只混成個小頭目,還沾沾自喜的,覺得走到街上,所有人都怕我,特別有面子,賺的錢也夠養活妻兒……”
“後來,我家小雷有樣學樣,非要跟著我混。我覺得子承父業,也沒什麼不好,我還能照應照應他,可沒想到……”他有些哽噎,手掌捂住眼睛,“三年前有一次搶地盤的時候,他逞兇鬥狠,沖在最前頭,被對方的人一鐵棍砸在天靈蓋上,當時腦漿子都迸了出來……”
李言崢手足無措,從髒兮兮的抽紙盒裡拽出幾張紙巾塞給他:“方叔,您節哀……”
方叔接過去,擦了擦渾濁的眼淚,又揩了揩鼻涕:“言崢啊,這麼多年我一直在想,如果當時我稍微攔上那麼一點兒,不許他走這條道,哪怕罵他揍他,逼著他去把學上了,然後學門手藝,找份老實本分的工作,清清白白的,那該多好?這會兒說不定我連孫子都抱上了……”
“可是……這人世間,哪有那麼多如果啊……”四十齣頭,明明還算得上壯年,可此時的他,面容委頓,眼神黯淡,看著竟像是個毫無生氣的垂暮老人。
李言崢的心裡悶悶的,說不出來是什麼感覺。
他何等聰明,自然明白方叔跟他說這些話是什麼意思。
方叔是想拉他一把,勸他回頭是岸,不要再重蹈覆轍。
從小到大,從來沒有人這樣言辭懇切地勸過他,即使是老師,也不過是端著副教條面孔,恨鐵不成鋼地說他“為什麼這麼無可救藥”。
不是他無可救藥,是從來沒有人拿出葯來救他。
方叔從自己的情緒中緩過來,笑了笑:“看我,年紀大了,就喜歡說一些有的沒的,你該不愛聽了吧?”
李言崢連忙道:“沒有,我喜歡聽您說話。”
方叔語重心長:“言崢,人這一輩子啊,是沒有捷徑可走的,如果有一條路看起來是捷徑,那一定只是表象,背地裡肯定有數不清的豺狼虎豹,陰溝險灘。可惜,這個道理,我到老了才明白。”
李言崢若有所思。
“我的兩條腿都踏進棺材里了,沒機會回頭,但你不一樣,你還小啊……”方叔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背。
李言崢動容,誠懇道:“方叔,謝謝您跟我說這些,我好好想想。”
兩人分開后,他漫無目的地在街上走。
其實,今晚和張龍談過後,他已經萌生了退意。
但,以什麼方式退,張龍願不願意輕易放過他,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這些他都一籌莫展。
他心煩意亂,接連幾天都沒有碰段瑤。
段瑤疑惑之下,生怕他突然來一個大的,所以變得越發乖巧,還有些怯怯的。
這天晚自習結束后,劉越又帶人來堵他。
他正好有滿腔的煩躁無處發泄,便和對方几人好好打了一架,打完覺得心情多少好了一些。
走到校門口,看到老老實實等他的段瑤,心情越加上揚。
“等很久了嗎?”他揉了揉她的頭髮,看見她玲瓏的鎖骨,一路蔓延到雪白的衣領下方。
牙根忽然有些癢。
“沒有很久。”她弱弱地回答,任由他牽起柔軟的手,握在掌心。
兩個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天,在黑夜裡慢慢前行。
他本來沒想對她做什麼的,前幾天那次做得太過分,是該讓她緩一緩。
可走到廢墟盡頭時,看見她小小鬆了口氣,他忽然又改了主意。
把她扯進去,按在牆上,一口一口用力吻她。
她明顯是害怕了,輕輕顫抖,卻不敢反抗。
李言崢有一種錯覺,覺得自己好像捉了只幼鳥在掌中,這隻鳥太弱小,太無助,輕輕一捏便可置之於死地。
他或許真的是個變態。
有一種難言的興奮在骨血里瘋狂叫囂,攪得他心臟急跳,頭腦發昏。
滾燙的手放肆探進她腰間,沿著她光滑的脊背往上爬。
段瑤急促地尖叫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