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七點鐘,門鈴響起。
段瑤一夜都沒睡好,頂著兩個大大的黑眼圈走到門邊。
“請問哪位?”昨晚的事給她留下心理陰影,她不敢貿然開門。
“我。”熟悉的聲音響起。
她咬咬唇,掙扎片刻,打開房門。
一身黑衣的少年面無表情,提著個不鏽鋼的保溫飯盒,徑直走進屋子。
段瑤有些慌。
包著紗布的手下意識揪住毛茸茸睡衣的下擺。
李言崢轉過身,盯著她的手看了片刻,走進衛生間,打了盆溫水。
骨節分明的手利落地將毛巾打濕,擰得半干,然後探過來給她擦臉。
段瑤又羞又窘,下意識往後躲,磕磕巴巴道:“不……不用。”
李言崢立刻沉了臉:“你再說一個不字試試?”
段瑤被他嚇得立刻噤聲。
昨晚哭了半夜,眼周紅紅腫腫的,有些刺痛,此刻被溫熱的毛巾撫過,好受了很多。
他看著凶,手下的動作卻是輕柔的,幫她仔仔細細擦了好幾遍,方才停手。
接著問她:“用哪個擦臉?”
睫毛顫了顫,段瑤連忙指向一小盒面霜:“那個就行。”
她可不敢把水、精華、眼霜、乳液之類的都給他指上一遍。
越快結束越好,她的心臟有點受不了。
偏偏他一點也不著急,按她坐在餐桌前,彎下腰,微涼的指尖沾著雪白的膏體,慢吞吞在她臉上塗抹。
女孩子的皮膚吹彈可破,泛著玉石般的顏色,觸手滑膩溫軟,吐氣如蘭。
好不容易抹完,他就著這姿勢吻住她。
他一整夜都沒睡好覺,早上五點多便爬起來給她煮粥。
一邊煮一邊罵自己賤。
此刻,段瑤又想哭了。
她掐掐自己手心,給自己做心理建設。
忍一忍,忍過去就好了。
他還算克制,吻了幾下便停住,然後轉身打開飯盒。
上層是煎得黃燦燦的雞蛋餅,下層是熬得軟糯的紅棗山藥粥,發出誘人的香氣。
她訥訥道:“你不用這麼麻煩的,我可以點外賣。”
他又不太高興了:“我只送這一次。”
段瑤悄悄鬆口氣。
如坐針氈地把飯吃完,他提來醫藥箱幫她換藥。
昨夜的傷口已經有癒合的趨勢,不怎麼往外滲血了。
段瑤小心翼翼道:“我沒事了,可以自己照顧自己,要不……你早些回去吧,別耽誤上課。”
李言崢抱肩,居高臨下地俯視她。
“段瑤,你就這麼不想看見我?”他的語氣有些古怪,像強壓著欲來山雨。
段瑤睫毛微顫。
其實,她不是不想看見他。
她是害怕。
怕他的喜怒無常,怕他的冷言冷語,更怕他做出什麼更過分的事來。
她又不傻,分辨得出他眼睛里閃現的是什麼。
赤裸裸的慾望,絲毫不加掩飾。
可她好像把事情弄得更糟了。
她囁嚅了兩下,還沒想好怎麼解釋,便見他轉過身往外走。
“我回去了,下周一見。”再待下去,他會忍不住發脾氣。
為什麼她在那個男生面前那麼乖順,卻對他避如蛇蠍?
他從來沒有對什麼人這樣用心過,偏偏她棄如敝屣,半點也不珍惜。
段瑤連忙起身送他。
李言崢將備用鑰匙悄悄放回去,早上來之前,他已經配過一把備用。
他回過身警告道:“段瑤,別耍花樣,乖一點。”
段瑤咬咬唇。
李言崢最見不得她這個動作,略顯粗暴地扯住她胳膊,把她往跟前拉。
手中毛茸茸軟乎乎,他有一種錯覺,彷彿真的抱了只小兔子在懷裡。
舌尖頂開小兔子毫無防備的牙齒,靈活地鑽進她口腔,在上顎輕輕刮擦。
然後捉住她拚命往後躲的軟舌,懲罰性地用力吸了一口。
段瑤嗚咽一聲,想躲又不敢躲,被動地全部承受下來。
心裡默默讀秒,一點點捱時間。
足足數了一百二十聲,才被他放開。
他氣息不穩地喘著氣,狠狠瞪了連耳垂都紅艷艷的小兔子一眼,一句話都沒說,扭頭就走。
恨自己在她面前毫無定力。
大門剛剛闔上,段瑤便軟倒在地。
抬手用力擦著嘴唇,卻擦不掉他留下的味道。
她委屈地紅了眼眶。
她做錯了什麼?他為什麼要這麼欺負她?
虧她還心軟過,以為他雖然惡劣,本性卻不壞,真是瞎了眼。
接下來的三天,倒是平靜無波。
終於到了令段瑤止不住心驚肉跳的周一。
她左思右想,都想不到妥善的解決辦法,乾脆學鴕鳥,打算能躲一時算一時。
早上五點便做賊似的出門上學,溜過李言崢家門前時,緊張得要死。
好在沒有和他撞上。
李言崢六點起床,洗漱完畢后,走到段瑤小區門口等她。
一直等到八點,都沒見到人,才明白自己被她放了鴿子。
他嘴角微微上撇,卻看不到笑意。
段瑤心神不寧地做著卷子,不知道為什麼,右眼一直在跳。
常毓湊過來看了一眼,驚訝道:“段瑤,你這是在做高二的卷子嗎?”
段瑤胡亂點點頭。
常毓的眼中布滿欣賞,把手中的練習冊挪過來,問:“你能幫我看看這套題怎麼解嗎?”
段瑤正湊過頭去看,眼角餘光看見一個人走進教室。
她僵了僵。
有如實質的目光像刀片一樣狠狠刮過她。
常毓渾然不覺,自顧自道:“我先跟你說一下我的思路,你看看哪裡有問題?已知ab之間的距離是……”
李言崢站在門口瞪了她許久,方才往後面走去。
段瑤心虛得不行,整整一天都不敢單獨行動。
每時每刻都在害怕他忽然走過來,找她算賬,給她難堪。
這種恐懼感在晚自習放學時達到頂峰。
“瑤瑤,你不回家嗎?”宋明珠收拾好書包,走過來拍拍她肩膀。
握著鉛筆的手十分用力,幾乎要把筆尖折斷,段瑤勉強笑道:“我把這幾道題做完就走,你先走吧。”
和宋明珠道別後,她又磨蹭了五六分鐘,終於等到李言崢起身。
走過她身邊時,她嚇得不敢抬頭,使勁盯著眼前的試卷,好像要把卷子盯出花來。
出乎她意料的,他只是微微頓了下腳步,便徑直離去。
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門外,段瑤長長鬆了口氣。
緊接著又開始發愁,有點不敢一個人回家。
糾結了一會兒,回過神時,教室里已經只剩下她自己。
她連忙起身,把書包收拾好,匆匆往外面走。
剛走到門口,便看見一個人影晃進來。
同時,教室里的燈,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