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惱地用熱毛巾敷了半天,無濟於事,只好罷手。
對著鏡子反覆做心理建設,眼看上學快遲到,這才背起書包出門。
小區門口,不再有熟悉的身影等待。
她咬了咬下唇,可愛的小臉端起冷漠的表情,提起勇氣上學去。
踏進教室門,悄悄往最後面中間掃了一眼,見那個位置空蕩蕩的,這才悄悄吐出一口氣。
然後立刻暗罵自己沒出息,做錯事的是他,為什麼到頭來緊張的卻是她?
想想也是,不過一個賭約罷了,他那樣惡劣,可能根本就沒當回事。
一切都是她自己自作多情。
坐到座位上,常毓關心地問:“段瑤,你的眼睛怎麼了?”
她抬頭看他,根正苗紅的好學生,五官端端正正,眼睛很大,笑得十分友好。
明明挑不出什麼毛病,可為什麼怎麼看怎麼覺得沒有那個人好看呢?
她垂頭喪氣道:“我沒事,眼睛有些發炎而已。”
常毓還想繼續表達關心,上課鈴響起,只好收住話頭。
兩節課過去,段瑤一個字沒聽進去。
滿腦子都是他。
原來不知不覺,他留給她的回憶已經那麼多。
課間,她同宋明珠一起去上廁所。
雖然明知李言崢對自己無意,宋明珠仍然管不住自己的心,跟段瑤咬耳朵:“瑤瑤,你說,那個誰為什麼沒來上學啊?”
“誰?”段瑤神思恍惚,沒反應過來她指的是何方神聖。
宋明珠臉有些紅,飛她一眼:“還能有誰,李言崢唄!”
“我怎麼知道!”段瑤莫名焦躁,少見地大喊一句,把宋明珠嚇了一跳。
“瑤瑤,你怎麼了?”她有些委屈。
意識到自己反應過度,段瑤咬住下唇,磕磕巴巴地說:“明珠,我……我沒別的意思,我們……我們別提他了好不好?”
宋明珠不明所以地點點頭,兩個人相攜進了廁所。
過了會兒,段瑤洗完手出來,站在走廊等宋明珠。
有個悅耳的男聲喊她:“瑤瑤。”
她回過頭,看見周朗站在身後,笑眉笑眼,嘴巴咧開,露出兩顆小虎牙,人畜無害的模樣。
伸手不打笑臉人,就算她對昨晚的事再有芥蒂,到底不好撕破臉,於是不冷不熱地問:“有事嗎?”
男孩子走近她,不到一步的距離,然後伸出右手,手掌攤開,一個粉白色的毛球安靜躺在上面。
段瑤面露驚喜,連忙接過去,嘴角勾起今天的第一個笑容:“謝謝,你在哪裡撿到的啊?”
著迷地看著她的臉,周朗輕聲回答:“你落在車裡了。”
笑容又收了回去,猶如曇花一現,段瑤點了點頭,不打算再說話。
周朗卻像看不懂她臉色似的繼續說下去:“瑤瑤,打賭的事,很對不起,是我們開玩笑太過分,傷害到了你。”
一個陰測測的聲音從旁邊傳來:“什麼時候輪到你道歉?”
兩人回過頭,見李言崢眼下發青,虎視眈眈地瞪著周朗。
周朗臉色白了白,強笑道:“崢哥,不是你想的那樣。”
段瑤不想再耽擱下去,緊攥住毛球,倉促跑走。
周朗欲追:“瑤瑤……”接著便被一記重拳打倒。
李言崢截住他的去路,不住冷笑:“什麼時候輪到你喊這兩個字?你也配?”
是他蠢,竟然隔了這麼久都沒發現這個發小的別樣心思。
周朗從地上爬起來,擦了擦嘴角的血跡,笑容徹底收回去,陰沉地看著他。
李言崢大力拽住他的胳膊,拖他上天台。
圍觀的同學自發讓開條道路。
天台上的風很大,烈烈漫卷,吹得肌膚生疼。
李言崢二話不說,按住周朗就打。
周朗也不再掩飾自己,生猛反擊。
兩個少年悶不吭聲地纏鬥在一起,從小在一起長大,彼此十分熟悉對方的招式路數,也因此拳拳到肉,殺傷力極大。
幾十個回合后,周朗力不能敵,萬分狼狽地被李言崢按倒在地。
李言崢也沒好到哪裡去,鼻青臉腫,胸口生疼。
他扼住周朗的脖子,滿腔氣惱和憤怒爆發出來:“為什麼?啊?周朗,為什麼?”
周朗嗤笑:“還能為什麼?你不是已經看出來了,我也喜歡她!”
他骨子裡,和李言崢沒什麼不同,同樣在渣滓底層中長大,同樣是父不養母不教,人形的表皮下,藏著一顆野獸的心。
暗處的人,嚮往光明和溫暖,這是本能。
“所以呢?這一切全是你的設計?”李言崢覺得自己已經不認識這個好友。
“是。”周朗坦坦蕩蕩,“李言崢,我承認,從小到大你都很照顧我,但我好不容易喜歡一個女孩子,不願意拱手相讓。”
一拳狠狠砸在他臉上,李言崢殺氣畢露:“你喜歡的女孩子多了去了,為什麼非要和我搶?”
“她和別的女孩不一樣。”周朗冷哼,“李言崢,這點你比誰都清楚,連你這樣從不動心的人都栽進去了,我又為什麼不能喜歡她?”
“再說,你自己不也是威逼利誘各種不光彩的手段用盡,才把她弄到手的?我跟你搶有什麼不對?同樣是不乾不淨,誰又比誰好多少!”他躺在地上,大喇喇地看著李言崢,表情嘲弄。
彷彿全身的力氣都被卸掉,李言崢緩緩吐出幾口氣,然後放開他,站了起來。
“從今以後,我沒有你這個朋友。”他鳳眸微垂,神情冰冷。
周朗怔了怔,點點頭:“行吧。”
李言崢走到樓梯口,又停下腳步,丟下句話,擲地有聲:“我不關心你心裡怎麼想,從今以後,你再敢接近她一步,見一次我揍你一次。”
周朗沒有說話。
李言崢一步一步走下樓梯,周朗說的話反覆在他腦海中迴響。
其實,周朗說的話不全是錯的,他自己心裡很清楚。
他可不就是用盡各種手段,脅迫她和他在一起的么。
這段感情本就不堪一擊,她本來就對他沒什麼感覺,是他非要強求。
所以,如今她逮到個機會,便急急忙忙從他身邊逃走了。
他坐在台階上,點燃一根煙,大口大口地抽著。
那個又軟又甜,可是脾氣比誰都倔的小姑娘,他該怎麼哄回來?
李言崢從沒遇到過這麼大的難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