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王想到此處,又偷偷地看了人家一眼,心中不由自主地想道,她真是好看,還是不要讓她擔憂了。
聽陛下那日所言,是很贊同這樁親事的,她若沒有足夠理由,陛下那處想是不會理會的。要太常來挑剔她怕是不行了,莫非她真的要指出對面那人的不足來,以此婉拒?
漢王一面想,一面又偷偷看了人家一眼,有些難過地想,這樣不行的,她父親本就不慈愛,倘若她以她不足來拒婚,她父親一定會責備她的。
她眼睛黑漆漆的,起初是怯生生地望過來,後來膽子漸漸大了,看得愈加頻繁,且還十分糾結的模樣。女子豈能沒有察覺。
她終是無奈,也是關心,問了一句:“殿下似乎,心事重重?”
被看穿了!漢王瞪著她,眼睛圓鼓鼓的,還有些驚慌,像是鑽錯了兔子洞的兔子。
作者有話要說: 漢王表示,讓我再自己勸說一下自己,我們就可以成親了。
☆、第四章
瞪圓了眼睛的半大少年,清新如林中朝露未晞的嫩葉。
女子忍不住想抬手摸摸她柔軟白皙得近乎透明的小耳垂,念及二人身份之差,終是忍住了。
漢王收起她受驚的小模樣,認真地掩飾道:“孤並無心事。”
女子點了點頭,以示明白。漢王見她並無不信,小小的鬆了口氣。
有人開了口,打破沉寂便容易多了。漢王又覷了女子一眼,一面思索著言辭,一面斟酌道:“你可知,太常為何……要與漢王府結親?”
這門親事來得突然,她總要弄明白緣由的。
女子望了她一眼,唇畔微含笑意:“殿下聽了,恐會大驚失色。”
漢王眉角耷下來,臉頰微微鼓起,很不服氣道:“你說,我不怕!”
女子看了看她,見她雖說得篤定,那雙剔透的眸子里,分明是緊張的。她在心中暗暗搖了搖頭,溫聲道:“太常不知從何聞說,殿下命格極貴……”她停頓片刻,意味深長地望著漢王,“有帝王之相。”
漢王大驚失色,臉色煞白道:“胡、胡說!我才沒有!”
她知,朝中不少大臣以為她故作痴懵,實則包藏禍心,覬覦皇位已久。
但她沒有!
漢王又生氣,又委屈,她無此心,卻總有人拿來說事,倒像是盼著她有,好讓他們看一場熱鬧。
方才還氣鼓鼓得像一隻裹滿了肉餡的小包子,一下子眼眶就紅了。女子眼中劃過一抹無措,柔聲安慰道:“我也以為是胡說的,命格之事,實不可信。”
漢王點點頭,忍著沒讓眼淚掉下來。她其實還有點怕的,此事若為人所知,與她而言,就是災禍。她又抬眼,問道:“太常因此,方要與我結親?”
“這隻其一。他也知命格之事,做不得准,若因此便賠上前程性命,未免輕率。”女子解釋說道。
她入京不久,漢王之事卻早有耳聞。
二年前京中有一場宮變,宮變之後,哀帝駕崩,先帝諸王中或誅或流,餘下的僅只漢王與滕王二子。彼時皇位空置,大魏無主,漢王年長於滕王,若照前例,大臣們當扶持漢王即位,主持大局。然而那時,先帝第七女濮陽公主已權傾朝野,她平定晉王之亂后,順勢登基稱帝,坐穩了皇位。
如此一來,漢王的處境,便尷尬了。
京中官宦人家因此,少有願與漢王府結親的,唯恐今日成親,明日就成了逆黨。
太常若只因命格一說,便將女兒嫁與漢王,那便太過糊塗了。
漢王還眼巴巴地望著她,等她講下去。女子不由心軟,目光愈加輕柔,繼續說道:“殿下年已十四,親事尚未著落,陛下為此,也甚憂心。太常要與殿下結親,不曾請冰人拜見,反倒先稟告陛下,便是要為陛下解此憂。”
如此,漢王若真有那日,他便是國丈,若命格有誤,他也在陛下面前立下功勞。兩便之事,不過舍一女而已,太常以為,甚是合算。
漢王聽明白了,她呆愣了片刻,垂下眼瞼,低落道:“這般看,事情已無轉圜了。”
此事已上達聖聽,陛下默許了。她不得不娶,對面那人不得不嫁。
漢王耷拉著腦袋,沮喪不已。夏衫尚薄,華冠束髮,她看著已有了些大人的氣派,其實還只是一半大少年,心中不高興的時候,就表現在了臉上,連那柔軟白皙圓潤可愛的耳朵,彷彿都跟著蔫下去了。
女子面上劃過一抹歉然,漢王眼中隱現淚光,她抬手低頭,揉了揉眼睛,悶悶道:“時候不早,我當走了。”
她眼睛本就紅通通的,像只膽小的兔子,一揉就更紅了,看上去,可憐兮兮的。
女子心生憐愛,自袖中取出一枚佩囊,遞與她道:“此物是從山寺中所求,可避邪祟。”
過幾日便是中元,那日百鬼出行,陰氣甚重。往年,漢王總是躲在王府里,拖著家令與她稟事,實則,是要個人來陪她。但她仍是覺得陰森害怕。
聽聞此物可避邪,漢王下意識地便要接過來,指尖還未碰上佩囊,她忽然想到她為何要在這時贈她這個?必是聽聞了她怕黑怕鬼的事了。漢王不願被看輕,嫩生生的小臉鼓了鼓,不高興道:“我有。”
女子又是一笑,耐心道:“這個,靈一些。”
漢王便有些心動,她府中也有不少靈符之類的避邪之物,但總是不奏效,她還是會怕。這個,興許真的靈一些。
她偷偷看了女子一眼,見她是真心要將此物贈與她的。漢王別彆扭扭地抬手接過,又別彆扭扭地道了多謝。
女子看著她將佩囊收入袖袋,方溫柔道:“殿下客氣。”
漢王抿了抿唇,看了她一眼,想到什麼,又遲疑了一下,有些不放心道:“你將它贈與我了,自己還有沒有?”
倘若此物只有一件,中元節的時候,她怎麼辦?她既然備著此物,應當也是害怕的吧。
女子不意她還有此問,她望著漢王,澄澈的眼眸,頓時猶如傾瀉了一地的月華,流光皎皎。漢王有些彆扭地動了下身子,卻依舊等著她答覆。
女子眼中蘊上暖意,她彎了彎唇角,語意柔和道:“殿下放心,我還有。”
漢王與她並未待得太久,不多時,那引路的婢子便回來了,又引漢王回到廳堂。
漢王已知太常用心,覺得很討厭。知曉推脫親事無望,她也不願與太常多言,早早便告辭了。太常倒是有意與她再說幾句,只見她興緻怏怏,也不好強留,恭敬送她至府外,目送她登車離去。
漢王回到王府,便去了水榭。過幾日當會有賜婚的詔書下來,她就真的要有王妃了。漢王神色低落。王妃總是與旁人不同的,她很擔心哪天她不留神,身份就被王妃撞破了。到那時,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