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來民政局,童峻破天荒地沒讓蘇秘書跟著,而是自己開車出來的。
童峻大步流星地走到停車場,滿腦子都是葉欽剛才斬釘截鐵的那聲“確定”,莫名其妙地有點透不過氣來。
他把領帶猛地一扯,襯衫領口的扣子也被他拽開了,冰冷的空氣好像才重新灌進肺里。
他想起來自己剛才彷彿說過是在趕時間,直接一個消息發給蘇秘書:三十分鐘后開會。
葉欽朝著地鐵站慢慢地走,像是有什麼感應似的抬起頭,就看見那輛熟悉的星空藍大切從機動車道上絕塵而去。
他低頭看了看手裡的綠本,突然就覺得釋然了。
其實一路上看起來很難很痛苦的事情,都不過是自己的一個放不下。就好像其實理療不一定有那麼疼,是他自己一定要把它當做一個沉重的負擔,所以才會無意中放大這種疼痛。
他和童峻名正言不順的五年,就像是一顆表面看上去完好無損,但其實早就被掏空了的壞牙,他明明日夜為它感到疼痛,卻又非要勉強自己留著它,維持一個完整的假象。
現在一切都徹底結束了,他終於把這個牙拔掉了,疼還是會疼的,卻和從前持續不斷的隱隱作痛不一樣,至少他知道這次會痊癒。
葉欽撥通了何玉謙的電話號碼:“哥,你前一陣子,是不是提過想讓我到一個綜藝里做特邀嘉賓?……我願意去。……嗯,我想復出了。”
第7章
何玉謙確定葉欽要復出之後,也沒給他分經紀人,直接自己下場子帶他。
但是助理卻沒現成的,何玉謙直接給了葉欽一打助理簡歷。
葉欽隨便翻了翻,挑了一個剛畢業的小男孩,叫尤金金。
當初何玉謙還勸過他:“這小孩一次班都沒跟過,還沒練出來,你看看這個、這個或者這個,都是很有經驗的助理了。”
葉欽看完尤金金的綜合評價里寫著的“老實肯干,智力普通,家境一般,家中有重病患,綜合三等”,抬頭看何玉謙:“他這上面寫著他喜歡我很多年了,看過我的所有作品,很了解我的風格,相處起來應該比較融洽吧。”
何玉謙認識他多少年了,還能不清楚他心裡那點彎彎繞。他把葉欽手裡的簡歷奪過來,一目十行地看完,狐疑地看著他:“你不會是可憐這個小孩吧?他家裡條件好不好、了解不了解你的風格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助理就是伺候你的人,肯定挑機靈能幹的呀!”
葉欽當時不以為然:“太機靈的往往不可靠,我又不是沒手沒腳,幹嘛讓人家伺候我?”
何玉謙瞪著他,覺得他簡直不可理喻:“祖宗哎!你第一天進娛樂圈啊?怎麼的,你到時候去上綜藝,吃喝拉撒睡都你自己收拾啊?你是影帝啊!又不是誰家的小媳……”說著說著何玉謙的聲音就低下去了,訕訕地翻著那沓簡歷:“我要看看尤金金這簡歷是誰混進來的,敢往你這安排,不想混飯吃了我看是。”
葉欽一臉好笑地看著何玉謙,好像沒聽見他那一句冒失話:“至於嗎?我就想要這個小孩,就他吧。”
何玉謙拿他沒轍,把簡歷往桌子上一甩:“葉欽!你就等著腦子裡的水變成汗和淚吧!”
兩周后,葉欽坐在開往《人間煙火》節目組的保姆車上,有點頭疼地看著滿頭大汗的尤金金,不由想起何玉謙那個烏鴉嘴來。
葉欽儘可能平和地問面前眼淚汪汪的小男孩:“你剛才是說,節目組以為我是要和童峻連體上節目的,是嗎?”
尤金金知道自己犯了大錯,幾乎都快哭出來了,還是老老實實地跟葉欽交代:“是。何總跟我說了您已經和童先生離婚了,但是暫時不能對外公布。”
“嗯,然後呢?”葉欽手點著太陽穴,耐心地等著尤金金說。
尤金金紅著眼圈吸了吸鼻子:“我跟節目組核對的時候沒看到附加條件,原來節目組為了增強節目效果,把童先生作為特邀嘉賓也算進來了,還另外給他發送了邀請郵件。
我收到郵件抄送的時候第一時間跟節目組糾正了,但是節目組說已經確定的條目是不可更改的……是我的錯,太對不起了葉哥。”
葉欽輕輕吸了一口氣,不知道是安慰自己還是安慰尤金金:“沒關係,我們都離婚了,童峻還特別忙,他不會來的。”
是啊,過去他偶爾鼓起勇氣想叫童峻一起出門散散心,答案永遠是工作忙沒時間,他怎麼可能會花時間跑到深山老林,來參加他最嗤之以鼻的綜藝活動?
尤金金連抬眼看葉欽的勇氣都沒有,擦著眼睛跟葉欽道歉:“對不起,都怪我太毛糙了,沒考慮周到。葉哥你,你是不是要換助理了?”
葉欽無奈地望著車頂:“我忍忍吧,但是下回再有這事,你最後一項工作就是替我找個新助理。”
尤金金忍了半天的眼淚掉了下來:“葉哥你不炒了我?”
還有挺遠一截路,葉欽挺困的,把鴨舌帽的帽檐往下一拉擋住了大半張臉蛋:“炒你幹什麼,吃肉嗎?”
尤金金看著葉欽,又愧疚又感動,小心把葉欽膝蓋上蓋著的絨毯往上拉了拉,蓋住他的腰。
陽光從車窗里灑進來,車裡頭暖洋洋的。目的地在大山深處,路已經不是太平整了,車身隨著地面的起伏微微搖晃著。
葉欽迷迷糊糊地想,他還以為民政局那一次,就是這輩子和童峻的最後一面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