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罪(兄妹骨科) - 曖昧的紅 (2/2)

趙佳婷帶著她在圖書館里轉了一會兒,陳初心不在焉的,最愛的書翻來翻去,最後還是長長的嘆了口氣,趴在桌子上。
“摸摸頭~”
趙佳婷遞給她一杯熱乎乎的燕麥奶茶,朝休息區揚了揚下巴,明亮的落地窗下擺了幾張原木小桌,氛圍慵懶,適合閑談。
角落處有空位,陳初坐在草墊上,盤起腿,漫不經心地看著漸漸泛灰的天幕。
趙佳婷則陪著她,當了這麼多年好友,雖然依舊覺得陳初是個奇怪的,不太容易靠近和理解的孩子,可是她會尊重,包容她。
像保護一顆長滿了刺,卻會開出小花的仙人球一樣。
冬天的傍晚是短暫的,鉛灰色沉澱下去,變為深邃的幽藍,遠處的教學樓已然燈火通明,隔著玻璃,喧鬧聲變得模糊了許多,仍是生氣蓬勃的。
那些輕浮,雀躍,肆無忌憚的感覺像泡泡一樣飄過來,而陳初像個石雕一樣。
為什麼她要承擔這麼多事情,或者說為什麼她一點也不重要呢?
陳江對她算不上關愛,有時陳初覺得他只是將自己當成寵物而已,開心了逗兩下,不開心的時候,視而不見。
母親這個辭彙更是陌生,她只會在看書,或者看影視作品的時候靜下心來念這個詞,她也曾嘗試過怨恨邱楠月,深深的恨,可越長越大,距離也越來越遠,陳初發現,無論愛恨,都不重要。
因為邱楠月根本不在乎,她早就不要這個孩子了,切斷臍帶的那一瞬間,她們的母女情誼也隨之斷裂。
爺爺奶奶有另一家人要照顧,她沒辦法要求太多,老人的生活遠比她難過,所以即便有芥蒂,很快也會釋懷。
可是那些難以宣洩的怒意,悲傷,痛苦,陰鬱該何去何從,陳最出現以後,她找到了宣洩口。
這半年來,她故意招惹他,厭惡他,時刻都擺出涇渭分明的冷漠態度,覺得他仗著性別優勢奪走了自己本該有的幸福。
可今天,她明白了,不是的,她不被愛,和陳最沒關係。
只因為她是個殘次品。
陳江並不在意她,依然去嫖娼,邱楠月恨她,所以不想和她有任何多餘的牽連。
而陳最,說到底也是另一個受害者而已。
趙佳婷看到她低下了頭,前額抵在冰冷的玻璃窗上,臉色蒼白,嘴邊勾著似哭似笑的弧度。
“初初,你要是實在傷心你就哭出來吧。”
她溫柔地撫摸著陳初單薄的後背,碰到肩胛骨時,都忍不住心疼,宛如碰到缺水的枝幹,嶙峋,脆弱。
“佳婷,你也聽到了對吧。”
陳初轉過臉看她,眼眶紅紅的,語氣輕且平靜。
“那都是譚夢如的一面之詞,你別……”在陳初晦暗的目光下,趙佳婷咬著下唇,思忖半晌后,“而且就算是真的,那也和你沒關係,是你爸爸有錯,真的和你沒關係。”
陳初垂下眼睫,雙眼皮的摺痕細長如線,“我知道,可是就覺得很可笑,這樣的人居然是我的親生父親。”
是讓她變得不幸的本源。
“你……以前很尊重他嗎?”
趙佳婷問。
陳初仔細想了想,在幼年時期渴望關愛,想要撒嬌的時候也曾敬畏和期待過陳江,到如今,早就寒心了,何談尊重與親昵。
“那不就好了,反正等咱們上大學了就可以去外地了,讀完書工作了,再也不回來了就是,你又不是非要這個爸爸不可!”
陳初被她的話所吸引,這些她也曾憧憬過,但就目前的境況來說總歸有些遙遠,就像掛在眼前的胡蘿蔔,搖搖晃晃,如果繩斷了,夢也就碎了。
趙佳婷是獨生子女,家庭條件中上,父母都是溫良樸實的脾性,寵愛的同時也給予了充分的自由,讓她有底氣在複雜的生活里也做到遊刃有餘。
陳初一直很羨慕她的這份輕盈與從容。
“你不要覺得我是不懂你的傷心才安慰的哦。”趙佳婷將她的手拉到膝上放著,輕輕揉捏著掌心,“其實我的爸媽也鬧過離婚,我覺得大部分家庭都會有這些矛盾,不是說了嗎,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嗯。”
陳初回握住她的手。
“我小時候也會害怕,爸媽離婚了以後我可怎麼辦啊,說句對不起的話哦,初初,有時候看著你,我會覺得同情,可是現在我只覺得佩服,因為你一個人也過得很自在,很好,很獨立。”
獨立……陳初苦笑一聲,她只是沒有可以信任與依賴的人罷了。
也不是沒有,只是被她推開了。
陳最一開始對她也是很溫和的,而且那時候她成見太深,自以為是,虛張聲勢的討厭著他。
“反正在我心目中,你是最勇敢的人!”趙佳婷朝她豎起大拇指,“而且我能感受到,你哥哥非常關心你。”
陳初一臉懷疑,滿頭霧水,“陳最,關心我?”
恕她遲鈍,剛才陳最也就只問了一句痛不痛而已,可能有關心的成分在裡面,更多是出於責任感吧。
“對啊,你是沒看他砸門的樣子!好man哦~”
陳初:“……”
聊到陳最,趙佳婷就開始犯花痴,“陳最哥哥高冷禁慾的外表下,也許有顆炙熱的心呢~”
“那叫悶騷吧。”陳初打斷她的旖旎綺思,頓了頓,“如果你真的喜歡他,需要我幫你嗎?”
“啊?!”趙佳婷弄清楚她話里的意思之後,連忙擺手,“不不不,我覺得這種高冷帥哥遠看就好了,真相處起來,應該挺累的,尤其溝通難度大。”
陳初點頭,“這倒是,陳最脾氣怪得很,一言不合就冷臉,不說話。”
“那你別老惹人家嘛。”趙佳婷胳膊肘繼續往外拐。
陳初掐她臉,“我哪兒有經常惹他,昨天我不過是用冰手凍了他一下,他馬上就把我抓住了,手腕子差點被捏碎!”
雖然有些誇張,但在抹黑陳澗方面她一直不遺餘力的添油加醋,顛倒是非。
趙佳婷正打算說些什麼的時候,看到她們討論的主角正在不疾不徐的走過來。
毫無知覺的陳初還在無中生有的捏造陳最的缺點。
“他吃餛飩居然不吃皮,然後碗里剩一大碗餛飩皮,超噁心的!”
其實是她不吃餛飩皮,餃子也不吃,茶葉蛋從來只吃蛋黃,包子也只吃餡兒……
正滔滔不絕時,頭頂上傳來微涼的觸感,前額處的碎發被少年修長的指節拂開,露出清晰的五官輪廓。
下一秒,陳最的臉忽然放大在眼前,高挺的鼻樑堪堪擦過她耳廓,睫毛下的瞳仁漆黑且深邃。
“啊……”
陳初咬到了嘴唇,陳初的手依然固定著她的頭頂,力度寬鬆,卻不失強勢,雙眸靜靜地凝視她,毫無間隙。
燕麥牛奶柔軟的香氣瀰漫開來,陳最也聞到了,視線落到她唇上,淡粉的唇瓣被水光染得很潤,像盈滿露水的玫瑰。
陳初無意識的舔了舔嘴唇,少年漆黑的眼中映出曖昧的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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