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暗是下午四點回來的。
到診所門口時,他想起白梨驚到瞪圓的眼睛,又忍不住唇角一勾,笑了起來。
“暗哥。”譚圓圓早就在門口翹首以盼了,見他回來臉上還帶著笑,登時露出見了鬼的表情,“你不是……打架把人誤傷了嗎?你……怎麼這麼開心?”
“有嗎?”他抿了抿唇。
“有!”譚圓圓八卦極了,“為什麼這麼開心?哎對了,那個女生呢?在醫院查得怎麼樣?有問題嗎?”
“沒有。”沉暗越過她先去洗手,隨後進辦公室換了衣服,穿上白大褂,這才走出來拿起預約表查看。
下午預約的客人果然沒來,時間改到了晚上。
他今晚打不了羽毛球了。
譚圓圓把高爾夫球杆送到他面前,“暗哥,我把你的球杆洗乾淨了。”
“辛苦。”沉暗抬頭掃了眼,高爾夫球杆有些變形,看著這根杆子,就會想起沉廣德的臉,他偏頭不再看,“幫我放辦公室門后吧。”
“好的。”
苗展鵬補了不到兩小時的覺,此刻剛從休息室里出來,他揉了把臉,看向沉暗問,“暗哥,今天那群什麼人啊?”
沉暗沒跟他們解釋,只說一群混混拿了他的高爾夫球杆誤傷了別人,但是苗展鵬見過沉廣德,知道他是沉暗的父親,也曾見過他來診所,厚顏無恥地向沉暗要錢。
“暗哥不是說了嗎?混混啊。”譚圓圓從辦公室回來,理所當然地替沉暗解釋,“這邊治安太差了,混混滿大街都是。”
沉暗沒搭茬,沖苗展鵬說,“你早點回去吧,晚上我值夜。”
這條街只有沉暗的動物診所全天候二十四小時開著,不為別的,只為了傳承爺爺的愛心和精神。
連著兩個小時,他都在診療室和化驗室忙碌,晚飯也只匆匆吃了兩口,下午預約的和晚上突然臨上門的都排著隊等他。
譚圓圓也不好意思下班走人,幫忙登記到七點,這才拎包下班。
沉暗忙完回到辦公室,剛喝了口水,手機就響了起來,他看了眼,面無表情地接了。
電話那頭是討債的頭頭虎叄,一開口,就是懶洋洋地問沉暗打算什麼時候還那五十萬。
沉暗嘲弄地笑了,“冤有頭債有主,沉廣德欠你們的錢,找他要去。”
“別開玩笑了。”虎叄在笑,聲音卻透著威脅,“他現在一瘸子,什麼都沒有,別說錢了,褲兜比臉還乾淨。這老子沒錢,當然得找兒子要了,這不是天經地義的嗎?你不認你老子也行,我們可只認錢,現在你老子沒錢,我的人以後只盯著你要,你要是不還錢……也別怪我翻臉。”
“你今兒就是找人來把我砍了,這錢我也不會給。”沉暗唇角輕扯,笑容極冷,“別給我放那些沒用的狠話,我以前幹什麼的,你不是不知道,我道上的人脈不比你少,要重操舊業也不是不行。”
掛斷電話后,沉暗出了診所,站在垃圾桶邊上抽煙。
昏黃的路燈落在他身上,照出一條修長的影子,他把煙掐了,正要回診所時,接到電話。
“我聽說虎叄找你茬了。”電話那頭的男人笑了聲,“出來喝一杯?”
沉暗沒拒絕,“好。”
沉暗給苗展鵬打了電話,等苗展鵬到了,這才打車去了酒吧。
他已經很少踏入這種地方,從他接手動物診所之後,他就變得很忙,他也有意讓自己慢慢切斷從前的那些交情和人脈關係。
包間里坐著五六個人,最中間是個光頭,懷裡摟著個女人,包間里燈光昏暗,只能看得見煙霧裊裊。
沉暗從外面推門進來的剎那,沙發上有人站起來,殷勤地為他讓座,“暗哥!坐這!”
“你小子難請啊。”光頭拿起桌上一瓶白酒放在沉暗面前,“罰你一瓶,沒意見吧?”
沉暗解開領口兩顆扣子,“瞧不起我?”
他從茶几上又拿了兩瓶放在面前,沖光頭一笑,“怎麼樣?”
光頭大笑,“夠種!”
沉暗只喝了一瓶白酒,光頭就沒再讓他喝了,說起虎叄的事,只說讓沉暗放心,不會讓李叄蹬鼻子上臉去他的診所鬧事。
沉暗又倒了杯紅酒,跟光頭碰了杯,“萬哥,謝了。”
“謝什麼,沉暗,我那麼多兄弟,我唯一看得起的就只有你。”萬軍當著其他兄弟的面也十分直白,“其他人就根本沒長腦子,你要不是被沉廣德那王八犢子拖累,你以前也不會跟我們走到一條道上……”
沉暗扯了扯唇,拿起酒杯在桌上輕輕一磕,“敬兄弟,敬……以前。”
其他人大概被萬軍數落習慣了,也都嘻嘻哈哈地站起來碰杯。
萬軍懷裡的女人不停拿眼瞟著沉暗,萬軍不知看沒看見,但沉暗看到了,他蹙著眉喝了口酒,掏出手機看了眼。
微信又是鋪天蓋地的消息。
他按了按太陽穴,滑動著往下看,俱樂部那個女人發消息,問他今天怎麼沒來。
還有晚上的客人,回家后拍了性感的睡衣照片問他好不好看。
沉暗面無表情地叉掉,通訊錄又顯示幾十個新加的好友。
備註都寫著給寵物看病,他挨個同意。
點到最後,他看見手機聯繫人:白梨。
她並沒有加他,只因為他們互相備註了對方的手機號,因而,微信自作主張推薦了新的朋友。
他點開查看,她的微信名很簡單,只一個字:梨。
頭像則是一朵向日葵花。
個性簽名寫著:向著光的地方生長。
從酒吧出來后,沉暗在門口醒了會酒,撥了白梨的電話。
第一遍沒人接。
第二遍過了許久,那頭才接起。
“怎麼沒加我微信?”他開口,喉口的聲音被酒潤得一片低啞。
白梨緊張的腦子有些懵,“……啊?”
沉暗低笑,“你為什麼不加我微信?”
透過手機傳來的笑聲好聽到醉人,白梨耳朵發燙,心臟也在不安分地跳動,她手心出了汗,沖電話那頭小聲地說:“……你是不是……喝醉了。”
“喝了點酒。”
沉暗的呼吸又近了些,透過手機傳來,彷彿伴著溫熱的鼻息掠過白梨耳廓,她整張臉爆紅,握著手機的手都發抖了。
耳邊聽他帶著笑的聲音,低低地說。
“倒不至於認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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