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兒彎彎,知我情愁。星河點點,謂我心憂,”
輕輕的唱腔清聲出喉,若不是在近旁則難以聽清。黎明將至,星月無光,牆下一處燈籠點起,光極暗淡,在平京城裡名喚張清的年輕人一臂垂在身旁,一臂舉著燈籠,悠悠然走進樓中。
燈火全是滅的,這一圈燈光照出來,前方地上椅上,門口廊內,都是四處癱倒的死人。
家僕模樣的中年男子頗為緊張,似有催促之意。可也心知,呼延勒小王子若是像這樣忽然開始唱南邊大昱民謠的時候,往往也是他心情最煩躁不定之時,
“勒王子,這兒全收拾布好,就差這一下了。”
年輕人點了點頭,但抬起了手,又忽然一頓,陰鷙的面上出現一絲奇怪的笑意,脫口而出:“其實本可以再慢幾天的。要不是非逼我弄死了一個得力幹將,我也不會這麼絕情呀,”
“……”
中年男子已經對他這樣沒頭沒尾的話見怪不怪了。彷彿是從尋訪跟察得知的定神藥方開始,還是從設計演練了幾個月的馬球意外開始,或者是從他自己琢磨的火炮改造開始,甚至還要更早,早到他都說不上來,勒王子好像設計著設計著,害著害著,還害出感情來了。
呼延勒打開火折,一點幽幽火苗捏在指尖,隨即往身前一拋。
火焰“呼”地一下躥了起來。地上油跡連著桌椅,墊毯,帘布,人身,不多時,便連成一片火海。
手中那隻燈籠往前拋去,年輕人再唱了出來,但噼啪呼呼的燃燒聲里,站在旁邊也聽不清他究竟在唱著什麼。
“阿姐莫哭,阿姐莫泣。娘把糖餅,捎來與你。”
咧著嘴笑了出來,年輕人注視著熊熊火光,一邊轉身離去,一邊搖頭,唇角彎起。
“阿姐呀……”
你可不要讓人失望啊。
***
距離上次來此不過叄日。
緊閉的宮門張開,賀昭疾步走進,直奔皇上議事的御書房。
“……平京街巷如今已經傳遍了,穆平侯御前失儀,並無據污衊一個弱質宮女,將人迫得上吊而死,冤字寫了一地。”
“這都是輕的,望西亭一夜之間燒成殘垣,北狄來使無一生還。兩方交戰尚且不斬來使,這事北狄一旦得知,豈不要邊禍再起?皇上,這可如何處置?”
“這實在太過湊巧了。那日宴席,呼延漠所示的畫像,為何偏偏是穆平侯?”
“……所以穆平侯那時才那般惱怒。我原先就覺得,穆平侯莫不是……心智有缺。宴席后又出宮回府,無人看束,誰知是否越發惱怒而……”
“穆平侯要是還心智有缺,恕我直言,”
賀昭煞氣微攏,步進堂中,語氣平淡,但其中冷冷的輕蔑毫不掩飾,“其他人等,便與智障相差無幾。”
眾人訝然,元坤帝坐在御案前,抬了下眼,目色不明。
“皇上,”賀昭橫掃一眼那面上有些不快的御史,停在書桌前,壓著語氣,“收押穆平侯是為何故?望西亭起火之事,難道已能確定是穆平侯所為?”
“望西亭有火藥餘味,”元坤帝回道,嚴肅凝重,也不願多想昨晚北狄小美人的凄然哭訴,“並無明證,但這畢竟事關邦交,天下又還有悠悠眾口。穆平侯有此嫌疑,姑且先收押待查吧。”
“皇上,方大人所言極是。這一切事由著實是湊巧得很,環環相扣,俱指向穆平侯,分明有刻意挑起邊禍之嫌,其心可誅!而若是任由其牽著走,就為了些道路之言而將穆平侯羈押,我大昱朝堂,豈不是要讓人看盡了笑話。”
元坤帝擰起眉心,看著賀昭在前說出這番話。
賀昭自小就是個穩重的。往日在宮裡與其他宗室子弟一起玩鬧,若賀昭在,總能給他支個把手,他長得有力突出,有智識又低調,旁人輕易也不敢招惹。那時北狄邊界常年不定,賀昭就替他父王去戍邊對敵,如今內外事務也多替宛王參與商議,在一干宗室皇親里,是他頗為信任且倚重的一個。
元坤帝看向王御史,眼神制住後者要出口的話:“那依你看,該當如何?”
“加大追查,從那宮女、從北狄來使之前至今,前前後後,一切始末逐一清查,但查清之前,斷是不宜將穆平侯羈押,以免正中奸人下懷,”
賀昭說著,腳下紋絲不動,“臣可以擔保,穆平侯與望西亭一事無關。為保清正,臣自請主查,請皇上應允。”
元坤帝抿了抿嘴角,向後靠去:“你怎麼就這麼確定,穆平侯與望西亭一事無關?”
賀昭抬眼。一時之間,元坤帝以為他要說出什麼來,但他只是非常淺地動了動唇角,面上神色,彷彿這個問題並無必要:“別的且先不提。穆平侯的人品,若真要做什麼,還不至於用這等不光明正大的法子吧。”
……這你可怎麼確定,能保追查清正呢……
但元坤帝沒哼出來,也沒駁回去,不留時給其他人再多表態,便道:“……那便依你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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