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王定看著徐錦融,一邊搖頭,幾乎要嘆氣,弄得她莫名其妙,然後又給他拉到一邊。
“錦融,”回頭看宛王走開了,宛王妃上來把她往太后那邊帶,徐錦融也只依禮而行,抬手請安問好。
一圈華貴女眷環顧在太後周圍,此時聲音小下來許多。不想很快有小丫頭聲音直叫著穆平侯沖了過去,帶得鶯燕之中一陣騷動。
趙大人擦著汗轉身回來,希望沒有人知道那是自家女兒。徐淳看著那邊,眼裡酸溜溜的。
她同往時一樣,著一身端肩廣袖的女裝禮服,淺天青的珍品錦緞暗光微泛,象牙白和深青交織的雲紋鑲邊,線飾利落。濃密的黑髮仍習慣了高冠束起,只一張面孔冷邃而華麗,但眼中神態彬彬有禮,單坐那裡並不說話,也照樣一眼可見。
趙夫人笑得尷尬,略緊張地看了穆平侯一眼,看無不悅之色,才放心在旁坐下,低聲斥責緊挨人家坐著的女兒:“總這樣橫衝直撞的,往後大了,看有哪家公子還敢娶你。”
趙叄小姐一梗脖子,微嘟的小臉上儘是不屑:“那又怎麼了?穆平侯不也沒有人敢娶嘛?我就要跟穆平侯一樣!”
短暫的寂靜突然降臨,趙夫人張著嘴,在這一圈千金貴女的注目之中,若不是穆平侯扶著自家女兒的肩笑得停不下來,她羞窘而死的心都要有了。
不遠處,徐淳給喝水差點噴出來的趙大人撫著背:“童言無忌,童言無忌。”
他收回視線,小聲嘀咕:“跟她一樣有什麼好的。”
孩童就是不諳世事。跟穆平侯一樣,哪有那麼容易呢?畢竟只說那指尖炸斷之痛,就不是所有人都能經受得起的。
哪怕是生在天子腳下、一品大員之家,金石珠玉、膏粱錦繡堆起來的貴女,也不一定能像自家堂姐一樣,這麼……幸運。
“——小王爺?”
轉身時不小心撞到別人,徐淳定睛下來,忙張口道歉,賀昭小王爺卻好像才回過神,收了視線看來,隨即微微一愣,才點了下頭。
大宴時辰已至。
四處談論之聲落下,紫陽殿中歸於肅穆。酒膳席亭已布,雅樂起奏,當朝天子步入殿中,走向御座龍椅。百官依次入座,珍饈酒膳呈上,在御座左右分佈開去,御座前空場一圈,有樂師歌姬,將登場獻賀。
“侯爺請用,”
接過遞來的茶湯,徐錦融一看這個宮女,原來還是今日早上那位,似乎今日都是她給自己上茶。
隨意喝了一點,卻見那宮女還在看著她,見她視來,有些羞赧,微偏頭垂首下去。
有些比較好奇的是會這樣的,徐錦融也不是第一回見了,也沒說什麼。元坤帝已舉杯向百官起宴,她再執起酒杯,與場中眾人一同飲酒謝禮。
宛王等一眾皇親與她同在一側,坐在這裡不怎麼看得到人,只有對面諸官大員能看得清楚,還能見御席周圍,太后、兩位后妃和幾個公主、未出宮自立的皇子。
徐錦融原以為以元坤帝對那北狄小女的喜愛程度,會讓她也到場,畢竟北狄親王呼延漠,還攜了她那據說連提了好幾級的文官父親一併前來參宴。但這畢竟也不是什麼大事,元坤帝同眾人敬酒慰問,也一切如常。
舞樂已起,此處與御座靠的近,看得也分明,一時間輕歌曼舞,紫陽殿中光華敞亮,一派昇平氣象。
“侯爺可是餓著了,”
宮女待給她布菜,徐錦融道是不用,自己去盛,聽她問來,嘆口氣:“很餓。自午後到現在就沒吃什麼,餓得心慌。”
她羞澀地笑笑,把酒水再斟滿一杯。海味珍饈上了幾輪,徐錦融用膳之際,又聽她問:“侯爺可要來些鮮果,清爽清爽?”
應過不久,鮮果盛於琉璃盤盞中呈到案上,宮女縴手破開一隻圓橙。
酒過幾巡,此時舞樂卻下去了。只見場中樂師歌姬退到後方,騰出一圈空場,而斜對面,北狄的呼延漠親王起身上前,引起一陣低低的好奇騷動。
“陛下,”
呼延漠是將大昱習話說得十分流利的,言行舉止也俱合於平京顯貴喜歡的風格,一番朝賀敬辭過後,在前深深一禮,恭謹誠懇之意挑不出錯來,“其實小臣此次受我王之託前來,還有一事相求。”
元坤帝面上卻不見意外之色,只是佯做好奇,眉毛稍抬,其實應當已心中有數。
徐錦融也不算意外。
和親自古也不是什麼稀事。這是北狄來求娶一位公主,以表永結同好之心,望大昱以厚德恩澤。她也聽到過會有這樣的安排,此等事情自是要請議論定的,而在此這般公開,還能再傳一傳佳話。
“四年前我王親自攜我等前來朝覲,曾在宮中對虹公主驚鴻一瞥,自那時便有與昱朝為婿之意。但念公主年紀尚小,如今已至佳年,便盼能攜子之手,結兩國長年之好。”
有人從後面給他拿來一隻長匣,呼延漠將其打開,面上誠懇熱切:“我王特為虹公主備了一份薄禮,是我王親自所作,其中心誠意切,還請陛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