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你登上皇位,左相也有功勞。如今這般趕盡殺絕,豈不讓你新近拉攏上來的人對你寒了心。”
“那就當是提前給他們上了一課,權勢如同錢財,適量便好,多了反而有害。”他抬手撫上我的發。
我仰頭,眼中閃過一絲倔強,決定不繼續繞圈子,“你不能殺爹爹和大哥,不然我會恨你一輩子!”
他笑了笑,“我本就沒有要殺他們,只是把他們請下高位而已。”
我咬了咬唇,知道有些事情已經毫無迴旋餘地,便道:“好,你要左相府亡,我也阻止不了你。但是請不要為難我的親人,這一世,雖然沒有遇到可以愛的人,但還是有很多愛我的人是我想要守護的。求你,不要為難他們,也不要為難我。留下他們的性命,讓他們過平凡的生活,於你不過是一道口諭的事,而我也會保證左相府從此淡出皇庭之爭。我只想要簡簡單單的生活,便是隱居山林,穿著粗布麻衣,也比這錦衣綢緞活在惶惶之中的好。”
他看了我許久,我望進那深色的眸子,知道自己不能退縮。
終於,他移開目光,將我按在胸口,道:“好,那便從你。你的叄個哥哥都不會有事,但是劉長風……請原諒我無能為力。”罪責畢竟是需要人來擔的。
我想起重病在床的老祖宗,張了張口想要反駁。他伸手堵住我的唇,道:“在我反悔之前不要說話。”
我在他的寢宮留了一夜,他仍舊如往日般溫存,但躺在他身旁的我心裡卻是萬般滋味,沒有一種再是以前的味道。
第二日,有小黃門用轎子將我抬到皇城偏角門,那裡早已有青布馬車在等著我。上車前,我望了眼綿延的宮牆,心裡有什麼東西正逐漸消逝。沒有挽留,我鬆手,讓青布簾幔遮住外面的視野。
馬車行駛起來,那宮牆漸行漸遠……
宗人府的判決在我回府之前便已經頒布下來,各種罪名一一落實。欲加之罪,本就何患無辭,況且定罪的人是這個國家的最高元首。
左相劉長風因貪污軍款,賣官鬻爵,吞併良田被流放至嶺南叄里瘴氣之地。其長子劉敞被革去軍中職務,貶為庶民。劉府被查封,所有家產全數充公。一夕之間,僕役、婢女、粗使的婆子被捆綁住雙手,拉上了西市的奴隸買賣場。從左相府到西市,一路上哭號之聲不絕於耳。
我趕到左相府的時候,府中已經是一片雞飛狗跳,到處可見翻找值錢物品的士兵。從背後打翻一個正欲對香兒施暴的官兵,我拉著她就往老祖宗院子的方向跑。
“什麼時候開始的?”我問香兒。
“清晨天還未亮時聽到有人在撞門,家童去開門,就闖進來一群凶神惡煞的士兵,將大家捆綁了手腳,拉著往外走。我看事情不妙,藏在檀木箱子里,剛剛被一個士兵找到,要不是小姐你來的及時,香兒怕是……”她哭出聲來,顯然是被嚇到了。
我拍了拍她的手臂,以示安慰。心中焦急,平日去老祖宗院子覺得挺近,怎麼今日平白增了這麼多路程。
一路打飛無數個暴徒,終於來到老祖宗的養心苑。遙遙就見二哥哥和叄哥哥守在門口,我稍覺安心,朝他們跑了過去。
“師師!”劉徹抱住我,聲音中也滿是焦急,“你沒事吧,我去你院子找你,香兒說你昨晚進了宮。皇上他,沒有難為你吧?”
我搖了搖頭,來不及跟他細解釋,問道:“老祖宗呢?她老人家受不了驚嚇,你們怎麼不守在她床邊?”
劉徹拉住我的手,道:“剛才侍兒服侍著睡下了。咱們一起進去。”
我點了點頭,由他拉著手,走了進去。劉是非和香兒跟在身後。
明知道事態不會太好,看到老祖宗的那一刻我還是忍不住落下淚來。老人家已經醒了,侍兒在她後背墊了個枕頭,她便倚在床頭,遙遙望著門外。我進來時,她也沒反應。
“奶奶。”我道,聲音打著顫兒。
“回來了?”她道,抬起枯黃的手,想摸我的臉龐。
我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臉上,禁不住流下兩行淚水。
“我去求皇上,他已經答應饒恕爹爹和大哥,您不用擔心,他們今天就能回來了。”
老祖宗搖了搖頭,“不用騙我了。我一直在等,等你們回來給我個信,現在我已經知道了。外面是不是來了許多官兵?是不是就要把我們趕出劉府了?而長風,他也不會回來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