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望哥,肉菜還有牛奶雞蛋那些,我都按照你的習慣幫你擺放好了。”
羅碧關上冰箱門,走到倚在島台旁的男人身前,忍不住總盯著他清秀英俊的臉看:“然後呢,冷藏最上那一層,還放了一盒我自己做的蛋糕盒子……就在牛奶旁邊,希望永望哥你會喜歡。”
佟永望笑笑:“小碧,你真的太客氣了,買的這些東西多少錢?我轉賬給你。”
“不用不用!”羅碧連連擺手:“這樣你才是太客氣,我只是順手一起下了單。”
“要的,要收的,如果你不收,下次就不要再幫我買東西了。”佟永望堅持。
羅碧鼓了鼓腮幫子,有些悶悶不樂:“好吧,一共158元,你給我150就好啦。”
佟永望直接從錢包里摸了兩張一百塊錢給她,摸了摸手錶:“謝謝你,時間不早了,你快回家吧。”
羅碧還想跟他說,能不能留多一會兒,她想和德彪西玩一玩,但佟永望已經轉身往玄關走,她只好將錢收進口袋裡跟在他身後走。
她彎腰從鞋櫃里拿出自己的鞋子,一眼瞧見那雙整齊擺在最上層的拖鞋,是淡粉色的,女士的尺碼。
“欸,永望哥,鞋櫃里多了一雙拖鞋耶,這雙不是我之前幫你買的吧?”
“對,那是我自己買的。”
“那我下次來的時候……能用這一雙嗎?”羅碧試探問道,心裡跳躍起希望的小火苗。
忽然之間,佟永望察覺到了什麼。
他很快回答:“啊,抱歉,之前的客人拖鞋都穿舊了是嗎?是我考慮不周,下次我會重新換一批的。”
少女一瞬間斂起了臉上的笑容:“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雖然佟永望雙眼失明,看不見面前鄰居少女驟變的表情,但他可以很敏銳地感受到她聲音里情緒的降溫。
這時,響起的可視門鈴打斷兩人的對話。
佟永望循著聲音走去按下接通:“你好。”
“佟先生,有位客人來訪,姓林的,林小姐。”
羅碧一聽見保安說的話,倏地皺起眉,趕緊看向門鈴上的小顯示屏。
在保安張叔隔壁站著一位女子,但她背對著鏡頭,羅碧看不清她的模樣。
林小姐?
春月?
怎麼突然就過來了,也不先給他打個電話?
佟永望心跳突然加速,忙著說:“好的,我知道了張叔,麻煩你放行。”
掛了電話后,佟永望轉過身對羅碧說:“抱歉了小碧,我有客人來了。”
“嗯嗯我聽到了。”羅碧換好鞋子,聲音故作正常:“永望哥這裡平時很少有朋友上來呢,這麼晚了,你們是有什麼要緊事要聊嗎?”
“嗯,是有些事情要談。”佟永望替羅碧推開大門。
羅碧其實就住在斜對面,與佟永望道別後她回了自己公寓,但她沒有立刻離開,而是湊在貓眼旁盯著門外的動靜。
很快電梯到了他們這一層,羅碧聚精會神,從貓眼裡看見一個女人走了過來。
女人穿著款式有些老土的粉色風衣,凌亂的黑髮遮住她的側臉,羅碧看不清她的樣貌,一時心急,唇舌間輕輕嘖了一聲。
幾乎是氣音,照道理來說隔著厚重大門,走廊不應該能聽得見,可那女人竟在一瞬間轉過了臉,面無表情地盯著門上的貓眼看。
羅碧被她蒼白的臉色和不善的眼神嚇到,捂著嘴猛退了幾步。
是巧合吧?
她不可能知道有人躲在門后偷窺著吧?
佟永望站在門口迎接,聽見春月腳步聲突然停下,問:“怎麼了?”
春月收回視線,朝他走去,還刻意放大了聲音:“沒事呢,就是看見你還跟上次一樣站在門口等我,有些開心呀。”
嬌軟的聲音在走廊里回蕩,佟永望情不自禁的,朝著前方虛舉起雙手。
見狀,春月像只鳥兒一樣撲進他懷裡,雙臂直接摟住男人的窄腰,聲音像燒融的麥芽糖一樣黏糊甜膩:“永望,你有想我嗎?”
佟永望已經有一個多月沒見到她了,他的手機里存著她的手機號碼,但這一個月來沒有等來讀屏軟體念出一次“春月”的名字。
可他也沒有勇氣打出電話。
如今軟香在懷,佟永望收緊了手臂,把她圈在懷裡,可聲音還是有點委屈:“想,但你沒給我打電話。”
一路跑過來吐了兩叄次酸水的春月這時已經清醒許多,就是身體有些發冷。
男人的胸膛溫暖且乾燥,她往佟永望的懷裡鑽,聞著他身上淡淡木香,吸了吸鼻子嘟囔著:“那你怎麼不給我打?”
“我怕打擾到你。”佟永望找了個看似很正常的借口。
其實只因他太自卑,就像在「微光」時那樣,他只能盼著林小姐哪一天會來。
“汪!汪汪!”
德彪西對著春月一聲聲吠叫,佟永望低頭對它解釋:“噓——這位你上次不是見過面了嗎?是我的朋友。”
但德彪西沒有停止叫喚,佟永望察覺到異樣,鼻翼動了動,這才聞到一絲血腥味道。
濃眉驀然緊蹙,他尋著血腥味道側臉低頭,聞見味道來自身前人的左臂位置。
“你又受傷了?流血了?”
佟永望緊張起來,鬆開手臂,他看不見春月的傷口在什麼位置,所以也不敢隨意觸碰她。
“嗯,不用擔心,手臂劃了個小口子,剛剛已經包紮好了。”春月動了動左肩,看見風衣袖子染了星點血跡,看來是剛才飛跨天台的時候扯到傷口了,血滲了一點出來。
佟永望先蹲下身示意德彪西回書房,再起身往玄關走:“快進來,我幫你看看傷口。”
他心急,也沒想這句話的“語病”在哪裡。
春月看見擺在地上的淡粉色拖鞋,是她的碼數,她低頭,笑著換上。
“拖鞋的碼數剛好呢。”她脫下風衣,走到沙發坐下,提醒他:“我現在坐到沙發上了哦。”
佟永望現在哪有心情去管拖鞋的事,他半跪在地,將手掌平攤在她身前:“左手給我。”
春月乖乖將左手遞給他。
“哪裡痛就要告訴我。”佟永望一寸寸小心地往上摸,直到指尖觸到了紗布。
血腥味道不太重,裹挾著碘伏的味道,他細細摸索出包紮的範圍,低聲問:“怎麼受傷的?”
春月低笑道:“我爬樹想去摘芒果,不小心被樹皮劃破了口子……”
這是沒多久之前郭明亮安慰魏茵說的謊話,但佟永望不是魏茵,當然不會相信這種荒謬的大話。
你怎麼整天不是這裡傷就是那裡傷?
還有背後那些傷疤,又是怎麼來的?
都是爬樹給刮的么?嗯?
一直以來,佟永望有一肚子的問題想問,一個個問號在胸腔不停翻滾,已經擠到嘴邊了又被他咕嚕一聲咽回去。
他有種預感,若是他問出了口,這一次或許就是他與春月最後一次見面了。
朦朦朧朧中,他能感受到春月看似輕鬆和善的態度里,依然築起了銅牆鐵壁。
佟永望盡量讓眼睛對準了她的視線方向,另一手握住春月的左手手腕,拇指指腹隔著薄薄的皮肉感受著她脈搏的跳動。
他無奈一笑:“那你下次爬樹時,可要再小心一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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