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曾博馳離開后,春月關上門,將陽台上已經晾乾的床品收下來,準備等床墊散散味道再套上去。
今天她也有自己的安排。
她去的造型店沒有名字,藏身在東山口河涌邊的叄層紅磚老洋房裡。
有暖風吹過繁茂的濃蔭,院子門口躺著只羅威納,吐著舌頭喘氣散熱。
見有人來也不站起身,眼皮撩起,又懶懶垂下。
紅木雕花大門緊閉。
春月敲了叄下鷹嘴形狀的鐵制門環,很快,門上只有兩指寬的門窗從裡面被人唰一聲拉開。
隔著細鐵網,一把嬌滴滴的聲音從裡面傳來:“《利未記》第二十一章,第九節。”
春月沒忍住地直接翻了個白眼,接著回答:“祭司的女兒若行淫,辱沒自己,就辱沒了父親,必用火將她焚燒。”
門窗關上,門鎖咔啦一聲打開。
迎接春月的是位身材嬌小的少女,亞麻色長發上方綁著綢緞蝴蝶結髮帶,姣好身材被黑色女僕裝包裹著。
少女雙手恭敬抵在小腹前,微微伏身:“鵺姐姐還是記得很清楚嘛。”
春月走進門,眼帘半闔地笑道:“菲妮婭,這麼久沒見,你還是那麼會變著法子罵人呀。”
被喚為菲妮婭的少女驚訝捂嘴:“哪有啊姐姐,你是不是對我有什麼誤會啊?”
春月呵呵笑了兩聲,不在這個話題上糾纏過多,她邊往樓梯方向走,邊問:“美咲呢?在化妝間嗎?”
“美咲姐在幫一個新人做造型,”菲妮婭快走兩步攔住她,示意她先去前廳等著:“那個新人,是良伯帶來的。”
春月挑眉:“良伯?他帶新人?男的女的?”
要是拿黑鯨和正常公司相比較,良伯的身份也算CEO之類了,帶新人這種小事,哪需要用到他這把大刀?
菲妮婭領著她往前廳走:“女的,比我還小一兩歲。說是閻羅最近很看重的新人,良伯帶她來給美咲姐認識一下,方便以後照應。”
“聽說那孩子在校時的成績科科拔尖,在這一期的‘校外實習’排名第一。後浪們真是來勢洶洶啊,前浪們都快要被……”
菲妮婭假惺惺啊了一聲,及時停住話語,不再繼續說下去。
春月在沙發坐下,雙腿交迭,雙手撐著蠟牛皮椅面,勾起嘴角:“嚯,那麼厲害啊,那她有破了我的記錄嗎?”
菲妮婭站在茶几另一邊,下巴有幾不可見的揚起:“你是指女子潛水時長記錄?還是拆槍組槍?還是遠程狙擊?好像全都超過你了呢。”
“Nonono——”
春月搖搖頭,身體後仰,放鬆地倚在沙發靠背上。
反光的鏡片掩去她冷血無情的眼眸,只見唇角的微笑收起一些,語氣淡淡:“我指的是,通過‘校外實習’時,年齡最小的記錄。”
得意的微笑僵在菲妮婭臉上。
有一瞬間,她似乎在鵺身上瞧見了老闆的影子。
是的,鵺的這一項紀錄,至今未有人能夠打破。
“呀,寶貝,你來啦。”
僵持生硬的氣氛被軟綿溫柔的聲音打破,春月側頭看向樓梯。
美咲扶著木把手走下來,臨近正午的陽光鑽過樓梯拐角處的玻璃彩色花窗,灑在她發頂和修身精緻的金線旗袍上。
她身後跟著良伯,還有一個年輕女孩,眼大膚白,身高比春月高一點。
而且和春月一樣,留著一頭黑直短髮。
在對視上的剎那,春月看出她眼眸里瞬間亮起的火花。
噼里啪啦的,可興奮了。
喲,這可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
春月眯了眯眼,沒再搭理整天陰陽怪氣的菲妮婭,站起身,先跟良伯打了聲招呼。
良伯頜首,介紹身邊的少女:“這位是‘鵼’,還是實習期的新人。”
“kong?哪個kong?”春月問。
“鵺前輩你好!”少女迫不及待地插進兩人的對話中,聲音元氣十足:“是空鳥——‘鵼’,和你的‘鵺’一樣,是歐先生賜的名字!”
春月眉毛高高挑起,再輕輕回落。
原來如此。
歐晏落你個狗男人,放這麼只小老鼠來我面前,給她起這樣的名字,怎麼?是想膈應我?想報復我之前那一晚的小心思?
別人可能不知道「鵼」這個字的含義,但她知道。
鵼,是傳說中一種怪鳥,起源於中國,可後來流傳到日本之後,就被寫成了鵺。*
也就是說,鵼就是鵺。
“鵼,注意情緒。”良伯提醒道。
“對不起良伯,我見到前輩實在太興奮了,她是我在學校時的偶像!”少女目光灼灼,猛地伸出手想去握住前輩的手。
春月一個移步,敏捷地避開少女伸到面前的縴手。
她閃到美咲身邊,挽住她的臂彎,帶著她往樓上走:“良伯,我趕時間,不送了哦。”
說得好像她才是這棟宅子的女主人似的。
呵,這新人是把她當傻子了?
偶像?興奮?
剛才對上的那道視線可不是普通的興奮激動,裡頭可包含著濃烈的殺意。
美咲被春月拉著走,邊上樓梯邊回頭,不好意思道:“抱歉啊良伯,我也不送了。”
良伯眼角挑起,盯著即將拐進二樓走廊的兩個女人,抿唇不語。
眼珠滑到另一端,他看向鵼停在半空中的手,中指上戴著的戒指閃過銀光。
他眉毛蹙起,不滿道:“都說了,要注意你自己的情緒,收起來。”
“哦。”鵼兩指一併,戒指上的短小銀針無聲地收回戒圈中。
好可惜,如果能成功握到前輩的手的話,這時她就應該倒在地上,口吐白沫,不停痙攣至大小便失禁了。
菲妮婭依然站在原地沒動,臉上掛著笑。
雖然她也很討厭這個成天把陸先生掛在嘴邊的新人,但她更討厭能和陸先生睡了還不夠、身邊男人一抓一大把的蕩婦。
你們爭吧,斗吧,最後得利的就是我。
春月拉著美咲熟門熟路地走進造型間,門一關上,美咲立刻換了副面孔,毫不掩飾臉上的不屑和厭惡。
“現在的小孩都不懂得尊老是吧?一上來就亮Viper Ring。”
她走到窗邊,拾起窗沿上煙灰缸旁倚著的已經熄滅的雪茄,拿起雪茄剪剪去灰燼部分,繼續吐槽:“她這頭髮可是剛染黑剪短的,看著眼熟不?還問我能不能加兩顆痣在眼角!腦子有問題吧?是以為整成你的模樣就能和歐生睡了?”
“哎呀,我都不在乎,你氣什麼呀?”春月坐到理髮椅上,懶懶倚著椅背。
鏡子里的旗袍美人重新點燃雪茄,等它燒一會,再銜進紅唇間。
美咲妖媚的狐眼微挑,問:“你不覺得不值嗎?給組織賣命那麼多年,他們卻能隨時找出個替代品。”
春月取下眼鏡丟到一旁,闔上雙眼:“我覺得值還是不值,對他們來說,重要嗎?”
————作者的廢話————
鵼,參考自百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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