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撥打的號碼——”
歐晏落掛了無人接聽的電話,把諾基亞丟到抽屜里。
春月日常用的手機號碼常換,歐晏落一向不記它,想要的話能讓阿九查,但他覺得沒什麼必要。
他斜瞥了眼桌上年紀比他大出許多的老座鐘。
現在是晚高峰,她如果是從市郊別墅開車過來,算上堵車時間,估計得要45分鐘。
會議要在半小時內結束。
他再抽了口雪茄,按下平板上的按鍵,他的畫面便重新出現在視像會議的中心位置。яοùωèńńρ.мè(rouwennp.me)
“繼續吧,輪到誰彙報了?”
從歐晏落暫停會議開始,大屏幕里每個地區負責人都閉嘴不言。
但每個人都能隱約感受到,老闆回來后整個精神狀態顯然和之前不同。
輪到齋藤鈴香彙報:“歐桑,昨晚半夜我們這邊網路上出現了一個眾籌殺人的投票。”
這一句話好像往平靜湖裡丟了顆石頭,幾個負責人同時開口說話,室內頓時嘈雜起來,裡頭安元魁陰陽怪氣的聲音尤為清楚:“喲,終於輪到你家了……”
歐晏落重重敲了兩下桌子,水面才稍微平靜下來。
“還是那個「F神會」嗎?”歐晏落眼皮半闔,微啞的聲音彷彿讓煙熏過。
“是的,署名依然是「F神會」,”
穿著黑襯衫的紅唇女子手指輕划,投票畫面便出現在大屏幕上,齋藤鈴香語氣嚴肅:“但我又覺得,這一次和之前世界各地發生的眾籌殺人有些不同。”
她停下來,等歐晏落點頭示意,她才繼續往下講:“之前「F神會」眾籌的對象,多是社會上多數人所認為的‘壞人’、‘惡人’,例如之前韓國的尹鎮亨,例如其他幾個激起民憤的人,但這次的投票對象是個名氣不算太高的女藝人。”
“是不是這位女artist以前殺人放火了?”Haley語氣戲謔。
齋藤鈴香白他一眼:“沒有,我們深入調查過她的過去,她沒做過什麼出格的事,而且她在圈中是出了名的性格好,工作態度認真,雖然參與的作品不紅,但口碑還不錯……”
“說重點。”歐晏落突然出聲提醒。
再看老座鐘,不過才過了五分鐘而已。
“她出道以來一直沒什麼惡評和緋聞,不過半年前有八卦周刊拍到她與一位國民級頂流明星約會的相片。之後她便被男方的粉絲惡意攻擊了挺長一段時間,直到現在她的社交賬號還沒有開放評論功能,還有人說她因此得了抑鬱症。”
齋藤鈴香把八卦新聞的相片也一併投放在屏幕上,相片中的一對男女動作親密,先是擁抱牽手,後面更有親吻的“鐵證”。
“投票發起方和之前幾個眾籌投票一樣,問的都是她該不該死,但可能因為女方遭受粉圈攻擊的情況太離譜,一些中立的網民們有了逆反心理,所以目前的投票情況反而是‘NO’的票數領先,和之前的情況不一樣,所以我覺得,這次的投票或許不是「F神會」做的。”
Haley挑眉:“哇,那有可能是copycat乾的咯?”
德區負責人贊同:“不排除這個可能性。”
「F神會」成了暗網裡近期炙手可熱的“明星”,許多人都在猜測,這是和黑鯨一樣龐大的殺手組織呢,還是只不過是連環殺人犯,起這樣的名字為的只是引人耳目。
不過黑鯨內部人員分析,「F神會」行事高調,殺人儀式感極強,看來並不像是以殺人為工作的職業殺手,更像是以虐殺人為樂的獵奇殺人狂。
可以是單數,也可以是複數。
幾個管轄範圍都出現過眾籌殺人事件的負責人七嘴八舌討論著,齋藤鈴香清了清喉嚨,問歐晏落:“歐桑,如果只是模仿者的話,這件事要繼續跟進嗎?”
“繼續跟,儘快把投票發起者找到,看看是神,還是鬼。”
眼角餘光總停在噠噠聲走著的秒針上,歐晏落淡聲提醒:“可不要小瞧copycat了,有時他們能做到的,不比真身少。”
會議繼續,進程在老闆的催促下不斷提速,最後Haley還沒彙報完就被歐晏落毫不猶豫地打斷:“細碎的事不用再講了,今日會議就到這裡。”
邊說他邊伸手準備關視像通話,Haley急忙喚住他:“Mr.歐,請等等,我最後有一件事情想問。”
“快講。”歐晏落眉心擰起,有些不耐。
“Mr.歐,請問您已經決定好誰來當繼承人了嗎?”
話音一落,本來平靜下來的湖面忽然又盪起微波,除了小部分年紀較大的負責人,其他負責人眼神里都多了些期待。
黑鯨大老闆沒打算把位置留給家裡人,那就代表其他人都有機會競逐,他們這些當上負責人的,機會自然比其他阿貓阿狗更大一些。
這個位置代表著什麼權利和利益,每個人心中都清楚明白。
雪茄頭火星滋啦滋啦聲響,漫起的白煙掩住歐晏落半張臉,他唇角勾起:“怎麼,你已經等不及了?”
短短几個字講得極慢,卻像長出九個頭的毒蛇,張開血盆大口朝Haley撲咬過去。
金髮碧眼的年輕男子猛地移開視線:“不不,我沒有那個意思……”
“等你哪天把中文說流利了,再來跟我討論這個問題。”
歐晏落鼻哼一聲,中止了視像會議。
屏幕沒被收回天花板內,歐晏落調出了大喜附近婚紗街的所有監控畫面。
年底向來是婚紗街生意最好的時候,加上在過年前有幾個好日,所以這段時間婚紗街經常客似雲來,車燈閃爍,行人匆匆,一個個小格子裝滿了這個城市一縷縷煙火氣。
有人一臉疲憊地等著公交車,有人邊走邊看手機視頻差點撞上其他行人,有女孩望著櫥窗內的婚紗滿臉洋溢著期盼的笑容,她讓華麗精美的白紗迷了眼,嘴裡一直唧唧喳喳說著什麼,但她看不見站她身後的男孩翻了個白眼,繼續玩他的手機遊戲。
抽著悶煙,歐晏落無聲看了一會人生百態,直到其中一個畫面中,有一輛孔雀綠的士車速慢下來,停在了馬路邊。
車內下來一個妙齡女子,很快,她從一個監控畫面走進另一個。
歐晏落的視線也跟著她走。
一直到了街口的婚紗店,歐晏落以為她會像往常一樣停下來看看櫥窗內的婚紗模特。
但她沒有,徑直走過婚紗店,走進內街。
有一絲陌生的感覺像針一樣,針尖輕撥著他太陽穴最細的那條青筋,讓歐晏落不由自主地皺起眉心。
這時大門被敲了敲,阿九推門報告:“歐生,前輩已經到街口了,正往內街走。”
“知了。”
壓下那股陌生的感覺,歐晏落讓雪茄躺在水晶煙灰缸旁,手指在平板上划拉兩下,起身走去洗手間洗臉漱口。
那人不喜煙味。
再出來時,原本垂在辦公室中央的巨大屏幕已經收回天花板內,阿九又推門,小聲道:“歐生,到樓下了,需要我先離開嗎?”
歐晏落嫌他煩,揚揚手讓他把門關上。
良伯抬起眼看向推門而進的年輕姑娘,明知故問:“來了啊?”
五指仍在算盤上打著,珠子聲噼里啪啦,清脆響亮。
“唔。”這樣就算應過他了,春月直接走向樓梯。
被她目中無人的模樣激到,紅木珠子重重相撞,良伯嘖了一聲:“無大無細……”
春月上了叄樓,在紅木雕花大門前停下,犀利視線掃視過門前的年輕護衛。
本來今晚同阿九一起站崗的是老猩,但不知老猩中午吃錯了什麼,一直跑廁所,所以現在守辦公室的護衛只剩阿九一人,他主動同春月打招呼:“前輩。”
“嗯,開門吧。”
她態度冷淡,不像平時那樣眼裡總隱隱閃著狡黠銳利的光,阿九心裡稍稍泛酸,但他想著前輩剛被積分清零,心情肯定好不到哪裡去。
只有極少數人進歐晏落辦公室不需被搜身的人,春月就是其中之一,這可以算是一項不成文的規定。
阿九替她推開大門,等春月走到他身前時,他極快且小聲地說了一句,像蚊子飛過一樣:“那一晚其實後來歐生讓我開車回去了……”
他指的是平安夜那晚。
“嗯我知道了4009……”春月頓了頓腳步,很快改口道:“我知道了,阿九。”
阿九一時沒察覺異常,還想替歐生美言幾句:“然後‘清零’也是歐生他——”
歐晏落不耐煩地打斷他的竊竊私語:“關門,去樓下呆著,沒我叫不許進來。”
“哦。”
阿九抿緊嘴,朝春月再擠眉弄眼了一會,才匆匆忙忙把大門拉上。
不知是屋內兩人完全沒說話,還是兩人聲音都壓得極低,阿九這次聚精會神豎起耳朵也聽不見屋內的談話。
他撓撓鼻尖往樓梯走,快踏下階梯時,心頭倏然湧起一股強烈的異樣感。
就像是,一顆襯衫紐扣扣錯了孔,下面的紐扣也全錯了,那種感覺。
他飛快回想,是哪一個細節讓他覺得不對勁。
春月的樣貌、髮型、衣著、聲音……聲音……4009……
……等等,前輩怎麼會叫他在貝爾松里的編號?是歐生跟她提起過?
阿九腦子嗡一聲炸開,立刻轉身正想折返那紅木雕花大門,這時耳機里傳來哨兵有些疑惑的聲音:“阿九,那個,鵺她不是已經進大喜了嗎?”
“對、對啊。”他壓著耳機回答。
雖然還沒聽到哨兵要說的事情,但在他腦內已經跳出了一個荒謬卻真實的想法。
手搭上后腰的手槍槍柄,阿九呼吸急促,心臟好像個飛快運作的打樁機,“突突”聲吵得他快要聽不清哨兵說的話。
“那、那現在站在街口婚紗店門口……那個女的,呃,又是誰?”
錯了,錯了。
阿九心想,應該問,現在歐晏落辦公室里的那個女人是誰!!
“紅色警戒,大喜叄樓,歐生有危險。”
阿九啞聲呼叫支援,一手握槍,一手果斷推門。
就在這一瞬,他聽到了子彈打進人身體內的聲音。
篤,篤,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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