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鯨魚(NPH) - χyūsんūωū8.cǒм 010歐晏落(二更)

春月走到收銀台前,看清良伯正在往賬本添上一筆又一筆。
玻璃柜上摞著一張張收據,賬本厚厚一本,古董犀飛利在紙面疾走,墨水慢慢滲入紙張。
每記完幾筆,良伯就會放下鋼筆,在手邊的紫檀算盤上計算一次,包漿的紅木粒撞得噼里啪啦。
春月前倚在玻璃柜上,恰好眼前有一張服務收費單就是她的,蓋了個「鵺」的印章。
她捻起單子看了看。
單據上沒有寫明細,就收款日期來看,是上個月月初乾的一單。
金額200萬,定金收百分之五十,完成委託再收剩餘尾款。
而公司會抽起一半的費用作佣。
那趟活兒的目標是個年近五十的中年男人,叫郭啟發,無業,未婚未育,常年遊手好閒,好吃懶做,就靠在父親開辦的雪糕廠里兢兢業業工作的弟弟養著。
而委託者謝娟,是郭啟發的弟媳。
要求是設計一場意外死亡。
組織接單時並不會問委託者原因。
他們只需要一個目標的名字,以及資金到位了就行,不需要原因。
但委託人的原因,往往會在春月他們調查目標行蹤軌跡的時候浮出水面。
竇任給的資料里,其中有一大部分是郭家家庭成員的個人資料,包括了郭老先生名下所有財產,還有老人已經癌症晚期的病歷資料。
一開始竇任說是謝娟為了給丈夫爭家產,要減少一個吃白食的順位繼承人。
春月翻看資料,抽起熊霽山偷拍到謝娟近期出入私家婦產醫院的相片,再看看謝娟丈夫的體檢資料,說,可沒你想的那麼簡單。
之後熊霽山有一次跟蹤郭啟發到了一家酒店,過了半小時,謝娟竟也出現在酒店門口。
熊霽山跟上樓,見謝娟進了郭啟發的房間。
通過提前裝進郭啟發手機里的竊聽軟體,聽到了兩人爭吵的內容。
原來謝娟之前遭郭啟發強姦還懷了他的孩子,郭啟發拿這件事兒威脅她,要在廠里當財務的謝娟給他撥多點“零花錢”,挪用公款也可以。
於是竇任又改了說法,說謝娟是不想再受到威脅了,才來找黑鯨。
春月笑罵他就是一棵牆頭草。
布置這場意外死亡的難度並不大。
郭啟發和幾個朋友喜好游泳,天氣熱起來,每周會去叄四次南沙海灘。
春月將他的習慣摸得通透,最後一次逮住他落單,用準備好的一模一樣的水壺調換了他的。
水壺裡面的水加了料,來自林亞婆的獨門藥劑,能讓人短時間內控制不了身體的肌肉,無色無味無殘留。
郭啟發下海前習慣性地喝了半壺水,所以當他游到海中央時,小腿肌肉就痙攣抽筋起來,人撲騰了不到半分鐘就被海浪捲走。
事情完成得順利,甚至還有附加成效,白髮人送黑髮人,郭老得知長子意外身亡的消息當場暈厥過去。
公司財務部很快便收齊尾數,但春月和竇任開了賭局,賭謝娟會不會留下孩子。
熊霽山被春月指使去跟了謝娟一段時間,發現謝娟還是照常去做孕檢,還將懷孕的事情告訴了丈夫。
以為這麼久的努力終於花開結果的丈夫興奮不已,兩人將這個好消息告知躺在醫院裡的老父,老先生顫著手流著淚,神神叨叨地一直念著郭家終於有后了。
哇,好一個皆大歡喜闔家團圓的結局。
幹這一行總是能看見每一個人心裡最陰暗的地方,春月早已見怪不怪。
她丟下薄薄的收據,問良伯:“怎麼他又讓你記數了啊?幾個月前不是請了個新的財務嗎?一個好後生的靚女。”
良伯嘆了口氣:“哎,不好提這事了,那個後生女給歐生炒掉了。”
春月挑眉,怎麼突然就被解決掉了?
她問:“點解啊?”
“還能點解?細路女動了不該動的心思咯,明知歐生……”
良伯也不再多說,指了指身後鐘擺搖晃的老座鐘,提醒道:“你就要遲到了。”
春月撇撇嘴,從玻璃柜上的糖盒裡抓了一顆喜糖,拆了糖紙丟進嘴裡,往收銀台旁側的小門走。
樓梯狹窄,二樓整層都是倉庫,堆滿了一箱箱貨物,連燈都沒開,空氣里藏了好多灰塵。
可拐上叄樓,則是一番與樓下截然不同的樣貌,松石綠玻璃燈罩的西洋古董壁燈在牆上幽幽晃著,紅木雕花雙開門前鋪著做工講究、質地柔軟的波斯地毯。
叩、叩叩、叩叩叩叩叩。
她有規律地敲了敲門,聽到一聲“進來”,才推門而進。
屋內裝潢沒有太多繁複浮誇的裝飾,燈光昏黃,左手邊的牆是頂至天花板的書櫃,另一邊則是酒櫃和雪茄櫃,正對著門口是歐晏落的辦公桌,還有掛在牆上讓人移不開眼的名畫。
卡拉瓦喬的《朱迪斯與霍勒弗尼》。
身穿黑裙的美艷寡婦色誘暴戾的將軍,灌醉男人,在床上用劍將他斬首,手起刀落,血濺四方。
“你遲到了。”
大班桌后的歐晏落玩著手機,沒抬頭,手機屏幕的亮光在他鏡片上築起厚實冰牆,擋住了男人狹長犀利的眼睛,讓人看不清在黑潭裡遊動的怪物。
“不好意思咯,老闆。”
春月的道歉輕飄飄,徑直走到歐晏落辦公椅后側,仰頭看那幅畫。
這一幅畫還有另一個版本,名為《朱迪斯斬殺敵將》,收藏在羅馬國立古代藝術美術館。
春月幾年前去過,那一副的朱迪斯穿著白裙,雙眉緊蹙,憤怒地看著被自己切開喉嚨的霍勒弗尼。
而歐晏落這一幅的朱迪斯一身天鵝絨黑裙,膚如白雪,表情輕鬆,眉間一點波瀾都沒有,眼睛盯著畫外人,連揪著霍勒弗尼頭髮的手都沒有用力,還微微翹著蘭花指。
彷彿殺死一個人對她來說輕而易舉習以為常,就像切塊兒嫩豆腐一樣。
春月的視線與畫中的朱迪斯相撞,她站了一會,問歐晏落:“你這幅真的是真跡啊?”
網上資訊講說這一幅畫19年的夏天在法國圖盧茲進行拍賣,被一位神秘藏家以約一億美元的價格收進囊中。
一億美元?藏在這棟小破樓里?
可,這不就是歐晏落的做事風格嗎?
“真假重要嗎?”
本來坐在大班椅上的歐晏落不知什麼時候站到她身後,像鬼魅一樣緊貼著她。
春月微微往後仰,露在連衣裙外的背部肌膚觸到歐晏落微涼的上衣,綉著暗紋的蠶絲唐裝,盤扣恰恰好抵在她的脊椎處。
她撅唇:“好吧,不重要。”
春月轉了個身,胸部直接壓到歐晏落身前。
伸手繞過男人身側,拿起他放在桌面的手機,和她那一部是一樣的型號,老舊諾基亞,不同顏色,不知情的還會以為是情侶手機。
屏幕停在貪食蛇結束的分數畫面,比她的平均分數高出好多。
“我還是沒法打破你之前的記錄。”她仰頭埋怨著,黑眸里灑落亮晶晶的糖晶。
“那就繼續努力,超過了,就能離開黑鯨了。”
歐晏落摸上春月的大腿,將她腿上的匕首拿下,一個反手,收進抽屜里。
修長微涼的指尖拉開春月的領口,冷如冰的眼神在看到她胸口上的吻痕時,似乎又驟降了溫度。
他聲音溫柔如天上明月,問話卻直接粗暴:“今晚已經給人屌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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