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的是,那咱們去哪兒?” “回去,昨天咱們路過的那個鎮子叫什麼?” “路路通。
” “對,路路通,聽這名字就知道那裡四通八達,咱們就在那裡落腳。
走,回去!” 兩個人回到了路路通,在鎮外的一處破草棚子里暫且安身,一邊討吃要飯,一邊靜等著紅帶客出現。
就這樣一等就是十幾天,天天聽到紅帶客的消息,今天在這裡出現,明天在那裡出現,有時同一天會同時出現在兩個完全不同的地方,也不知哪個消息是真的。
文炳夫婦在為得不到隊伍的確切消息而著急的同時,又在心裡對帶兵的紅帶客十分佩服,能把那麼多的官軍拖得團團轉,那一定不是一般人。
鎮上忽然又來了軍隊,氣氛變得異常緊張,鎮外的路上設了許多卡子,盤查過往的行人。
為了在鎮外的大路上修工事用木料,當兵的把文炳和玉華趕出來,拆了他們棲身的茅草棚,兩人晚上被迫在鎮門裡一個小酒店的檐下過夜。
“華,看來他們得到了什麼風聲,說不定,紅帶客要從這裡過了。
”文炳摟著玉華,興奮地在她耳邊嘀咕。
“嗯,咱們的好日子就要到了。
”玉華也很興奮。
第二天一早,文炳同玉華一東一西,在鎮里各自討飯回來,只得一塊餅子,兩人坐在鎮門洞里分食,看著鎮外的卡子上盤查行人。
卡子上不光有兵,還有兩個民團的團丁,查得很仔細,連挑擔的竹杠都要敲上一敲,才一眨眼的光景,便有兩個貨郎打扮的人,因為帶有外地口音而被當作“紅帶客”的探子抓了起來,用繩子綁著押往鎮中。
“看來紅帶客真的要來了。
”看著當兵的如臨大敵的樣子,文炳和玉華的心裡激動得怦怦跳,雖然從頭天晚飯到現在只合吃了一塊餅子,卻完全忘了飢餓。
(二十三) 過了晌午,兩個人連討吃食也沒想起來,眼睜睜往大路上看著,希望成千上萬的“紅帶客”們會像變戲法兒一樣突然出現在他們的眼前。
不過,儘管他們望眼欲穿,大路上除了少數幾個趕場的山民和過往的小販之外,空空蕩蕩,再沒有其他的人。
快到傍晚的時候,一隊十幾個兵加上四個團丁從遠處押了兩個女人來到卡子上,那兩個女人一個二十二、三歲,穿著像個普通的村姑,卻留著短髮,另一個少婦與她年紀差不多,腦後梳著在這個地區再普通不過的髮髻。
“喲,胡排長,哪兒又弄了兩個妞兒哇?今天晚上又有得樂了。
”卡子上的士兵道。
“嘿,這回他奶奶的該著老子立功。
這小娘們兒原來是這路路通鎮上胡團總的小姨太,前年跟著他家的一個長工私奔了,今天我們去前面鎮上,遇見她正在四處打探消息,被這幾位民團的弟兄給認出來,我們就一直在後面悄悄跟著她,跟到鎮外的山上,看見他同這個匪妹子接頭,一下子讓老子給逮了個正著,那時候這匪妹還說老子冤枉她,拚命掙扎,老子一把揪住她的頭髮想教訓教訓她,沒想到竟把一條辮子給揪下來了,原來是假的。
這回看她還怎麼抵賴?” “行啊胡排長,這逮一個活的賞二十,這就是四十塊,你老兄還能升連長,再加上幫胡團總抓了私奔的小姨太,他少不得也要表示表示,你這是又得錢又陞官,到時候可得請客呀。
” “好說好說。
走!” 說著,他們便把那兩個女人押過來,一直向鎮中心走去。
文炳和玉華看著那兩個女人,心裡都咯噔一下子,十分不是滋味兒,他們知道,“紅帶客”落到這群混蛋手裡,下場一定是十分悲慘的。
兩個人為那些被抓的人擔心,晚飯也忘了吃,只盼著紅帶客當晚就能打進路路通,把那些被捕的人救出來。
半夜時分,遠處響起了槍聲,文炳和玉華都驚醒了,一下子爬起來,站在鎮門口向槍響的方向張望,只見遠處的山坡上一閃一閃地不時現出紅光,槍聲緊得像下雨,兩人一直盼著那槍聲打過來,但最後卻一切安靜下來,也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麼。
一直到了早晨,才見官軍們集合起來,向昨夜響槍的方向開拔,當官的一臉沮喪,當兵的卻一副如釋重負的表情。
白天,卡子上只剩了幾個團丁,有過往的人也只是裝模作樣地問問而已,沒見再抓人。
從他們的談話,文炳才知道,原來這又是紅帶客聲東擊西的戰術,故意給官軍一個要從路路通走的假象,其實在被重兵把守著的兩個鎮之間的小路撕開一道口子沖了過去,使官軍的圍堵再一次徹底失敗。
雖然又一次與隊伍失之交臂,兩個人卻沒有太多的沮喪,因為他們相信,只要親人們安然無羔,終有一天能見到他們。
日子一天天過去,紅帶客的消息又恢復了那種真假難辨的狀況。
官軍派了一個連長駐路路通,希望能網住從這裡通過的紅帶客,有了他們,卡子上的盤查又嚴了起來。
轉眼半個月過去,紅帶客還是沒有什麼消息。
這一天大清早,民團的團丁們突然荷槍實彈地挨家挨戶把鎮上的居民們都敲起來,凡是能動的成年男女通通從家裡趕出來,連文炳和玉華這一對窮要飯的都轟著往鎮南而來。
出了鎮南門是一片大水塘,居民們被趕到水塘西側的小山坡,黑壓壓地站了一大片,能有兩三千人。
“兄弟,這是要幹嘛?” “不知道,看他們荷槍實彈的,決不是好事。
” “不會是要把咱們都槍斃了吧?” “為什麼?咱又沒招惹誰?” “姓胡的殺人還要誰招惹他嗎?” “你可別嚇唬我啊,我快尿褲子了。
” “沒準啊,又要派什麼捐啊,稅的了。
” “這倒保不其,反正把咱們弄來不會是什麼好事。
” “看,姓胡的來了。
” 文炳和玉華向鎮門看去,只見在四個團丁的護衛下,來了一個五十來歲的漢子,中等個,身體略胖,身穿萬壽紋錦緞長袍,千層底黑布鞋,頭頂呢子禮帽,胸前掛著金殼懷錶,手裡拄著根黑漆文明棍,一搖三晃地向塘邊走來,在他們的後面,還有一輛帶篷的馬車由一個家丁牽著。
馬車停在路邊,胡老根自己同保鏢的走到人群和水塘之間,那裡已經並排擺好了兩張八仙桌,一個挎著短槍,留著分頭的團丁爬上了桌子,向著人群高喊:“都聽著,現在請本鎮鎮長,民團團總胡老爺訓話,大家都安靜!” 人群的議論聲低了些,但仍然嗡嗡著。
胡老根踩著一個方凳爬上桌子,先乾咳了一聲,掃了一眼人群: “各位父老鄉親們,胡某人今天一不派捐,二不派稅,把大家叫到這裡,有兩件事,啊!這第一件事嘛,今天我胡某人要請客,請全鎮父老吃飯,我已經在街上派人擺好了鍋灶,今天是白面饅頭,大塊燉肉,全鎮上下不論男女,不分老少,有一個算一個,管夠,啊!”(二十四) “姓胡的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大方了?” “誰知道?黃鼠狼給雞拜年,我看是沒安好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