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雅一次次送經文,最後實在思念如狂,煎熬得她受不住,她直接讓人帶信告訴佛子,佛子最喜歡的那部經,她已整個翻譯過來,如果佛子不肯見她,她將會把經文直接發布。
孫雅咬著帕子,緊張等著迴音。她當然不會真的傷害佛子,可是她太想見到他了。只是想到那日廂房中,佛子垂眸聽她說話的樣子,孫雅就覺自己心臟已經要漲開。
孫雅到底是個年輕人,□□初綻,又是面對這樣一個近乎完美的人,自然很難約束。尤其不管是她的美貌,還是她未來人的身份,都給了她絕對的自信,驟然受挫,才讓她對佛子說出了近似威脅的話。
佛子惑人,而她孫雅只不過是被惑的凡人,為佛子動心。她想觸碰這個她跨越時空,愛慕省的男人。
此時她坐在太尉府房中,正默默心痛等待。
門邊一動,孫雅立即起身,緊張等著來人消息,進來的卻不是她的心腹,而是一個美若仙人的女子。孫雅在京師從未見過這樣一個人,那一瞬間她就升起了敵意。
一山難容二虎,這是美人對比自己還美的人的敵意。
作為第一美人,內心最深處她當然不希望有比她更美的人。而眼前這個人,一旦現於人前,將會動搖她的地位。只是一眼,孫雅就意識到這一點。孫雅甚至懷疑,就是太尉,還有——那個糾纏她的十八歲少年,面對眼前這樣一個人,真的會毫不動心?
作為現代人,孫雅太知道男人本性。就是聖人孔子還說呢,吾未見好德如好色者。
她本想喊人,卻在看到來人是這樣一個人後沒有喊。
顧茴還詫異,這人怎麼不叫人。她已經給這個房間下了結界,她本來還想說出那句她很久就想試試的話,“叫吧,叫破喉嚨也不會有人來!”惡很狠地,卻沒想到這人不給她這個機會……很鎮定嘛這人,顧茴仔細又打量了兩眼,果然是異世來的人,見過世面呀。
“你是誰?”孫雅警惕地問。
“我是誰不重要。”這句話也是顧茴想說很久的,說出來,舒服了一些,“喜歡佛子?”顧茴直接問眼前這個白凈漂亮的十六歲姑娘。她猜這人在未來世也沒有多大,估摸著也就是二三十歲的年輕人,撐死四十歲,總不會超過五十。對顧茴來說,五十以下,都是孩子。
面對個孩子,顧茴很是溫和客氣,她也怕把人家一個孩子嚇壞了。
“你什麼意思!”孫雅更警惕,口氣不善。但對方畢竟也只是一個看起來年輕柔弱的姑娘,故而她此時並沒有多慌張。孫雅練過跆拳道,一般的姑娘,還真不是她的對手。
她那些小心思,在顧鼓看來都是一覽無餘。顧茴看對方也不招呼她坐下,只好自己坐了,把玩著黃梨木桌上品相極好的茶盞,在這個生產力並不發達的時代,能繞出這樣好的器物,定然是廢了工夫的,可見太尉對這個妻子著實是寵愛。
“你既與太尉結為夫妻,夫妻一體,太尉又甚是愛重你。我勸你,自愛。”顧茴把玩著杯子,笑眯眯看著眼前小姑娘,能好好說,能說得通,她還是不想嚇著孩子。
“你知道什麼?少血口噴人!”孫雅臉一下子漲紅了,同時她也心中鄙夷,這些古代封建女子,根本不知道什麼叫“情不知何起一往而深”,這些女子更是不知道作為一個女人,她們是有主體性的,她們有追求愛情的自由和權力。如果可以選,她也不想嫁給太尉!奈何她在這樣一個女人沒有自主權的時代,即使是婚姻大事,也不是自己能夠做主的。
顧茴一看孫雅這個樣子,頓時就明白了,只怕這是個難說通的。多年跟人打交道的經驗,讓顧茴發現人人都有自己根深蒂固的認識,一旦兩人沒有共同認識,一個人就別指望說通另一個人。孫雅雖然是個孩子,但又不是她的孩子,她才沒有耐心掰開揉碎了慢慢跟她說。
既說不通,那就來直接的吧。
“佛子,是我的人。”顧茴含笑看著這個陡然睜大眼的姑娘,一瞬間這姑娘似乎想明白了很多東西。
“你是”世間安得雙全法”!”原來真的有這樣一個人!孫雅悟了,原來偉大聖潔的佛子,真的動了凡心!而只要看到眼前這人,你就不會懷疑這樣一個人能讓佛子動凡心。
顧茴只是笑:“以後關於佛子的任何事,我說的是任何事,你的嘴巴,都不許說不許提。”
“你憑什麼——”孫雅話還沒說完,就見顧茴一抬手,整個屋子的東西都漂浮了起來,這下子孫雅嚇得徹底說不出後面的話了,她腿一軟,跌到了椅子上。準確點說,是顧酋落下了椅子,接住了腿軟的孫雅。
然後顧茴笑笑看著對方,打了個響指,就聽“啪”一聲,孫雅面前的杯子直接爆開,再落下的時候已經變成了一堆碎末,“關於佛子的一切,你說錯一個字,就如這個杯子。”
顧茴湊上前問這個漂亮的女孩:“聽明白了嗎?”
孫雅點頭。
“要記住哦?”
孫雅使勁點頭。
顧茴滿意了,離開前她突然想起從鏡堂老人那裡承繼來的世間萬相中有個說法,遂回頭試了試:“奇變偶不變?”
孫雅條件反射趕緊回:“符號看象限!”
說完就捂住嘴看著前方美得不像人的顧茴,眼睛瞪得幾乎要裂開。
顧茴安慰了女孩一句:“你好好過你的日子,別怕。”說著打了個響指,結界消失,顧茴也原地消失。
孫雅已經徹底嚇傻了。
難道她穿越到一個奇幻世界?這個世界果然有法力無邊的人,還是知道她底細的人,而她只是一個普通人……佛子愛上的這人,才是這個世界的女主,她————不是……想明白這一切的孫雅,一下子清醒了,從此徹底老實下來,倒也與太尉越過越和諧,踏踏實實為這個時代做了一些力所能及的貢獻。
而出門的顧茴,既然已經出來辦事了,就索性也去福壽教教主那裡走一趟。連小女孩都嚇唬了,福壽教教主好大一個渾身心眼的老爺們,怎麼就不能嚇唬了。
經此一事,佛子之名更是遠播。
佛子繼續他的道,而太尉經常前來請教,是佛子弘法最有力的支持者。
時光荏苒,自顧茴來到菩提小院,十載歲月過去了。
不管是瘟疫,還是後來的幾次天災人禍,顧茴都陪著佛子走過。這天午後,天陰沉沉,似要落雪。
佛子講法歸來,進了院落,卻沒看到顧茴的身影,他步子一緊,迅速推開廂房門,看到廂房內往日攤放得到處都是的書冊,此時都被收攏,放回了原處,佛子滯住了。顧茴看書很快,也因此到處都是她翻過的書,可這次她把所有東西都歸置好了。
從容的佛子這一刻微微發顫,院落廂房很小,一眼就能看遍。他不知是顧茴今日尚未歸,還是——,佛子看著整整齊齊的廂房,還是她已經離開了。
就像她來一樣,毫無徵兆。
佛子直到坐下,才覺得自己指尖發冷,這時窗外落了雪起了風,佛子第一次覺得這個冬天真冷,這間小屋,其實冷得很。
天漸漸黑了,佛子甚至忘了點燈。
他甚至,忘了自己。他只是覺得冷,坐在那裡微微發抖。可是他無人可問,無處可尋。他更不該問,不該尋。她來就是來,她去自然是該去。這一切道理,佛子比誰都懂。
佛子想到那一年的除夕,她說,“佛子,我覺得,好難過啊。”
可是佛子,甚至不該覺得難過,他只是安靜地坐著,微微發顫,也不過是因為冬日的夜,實在大冷。
天越來越黑,越來越冷。
突然門吱呀一聲響了,隨之就是一個空靈清脆的聲音:你怎麼不點燈呀?隨著話落,桌上燈亮了。佛子猝然轉身,直直看著進來的顧茴,唇微微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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