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蒙一顧 - 鴻蒙一顧 第56節 (1/2)

看了六天比試,第一次見這樣的打法,眾人看得瞠目結束。不少人都去瞥看台上首的南宗宗主顧茴,南宗其他弟子也不這樣呀,這個朱不離是不是得約束幾分。南宗這位扛鐵耙的坐得他們凌霄宗好好一位世家公子都快喘不上氣了,就是想討饒都說不出話來.....再說,公然討饒也不是那麼回事,這又不是門派大比或者生死擂,點到為止分出勝負就可以了。
其他人明裡暗裡去瞅南宗宗主,就見這位宗主托著腮看得津津有味.....旁邊凌霄宗有長老不得不開口暗示是不是得給台上弟子遞句話,勝負已分,就別打了,雖說台上南宗這個姓朱的這會兒全靠拳頭砸邵公子的臉,並不會真的把人傷狠了,但傷害不大,羞辱性太強.....
“顧宗主,顧宗主!”凌霄宗這邊不得不提高聲音,看得津津有味的顧宗主終於轉了頭,這位長老趕忙笑了笑,“您看看,台上這——,是不是您說點啥?”
顧茴旁邊站著的是常常跟著她的胡不依,看著台上朱不離鐵拳還朝著那個邵公子臉上落,一落一句:“服不服?”“記住你朱爺爺了嗎?”好好一個公子,一張俊臉快被揍得比朱不離的臉還大了。胡不依好看的桃花眼一閃,為什麼這麼打這個人,那肯定是有舊怨呢.....不過,畢竟是檯面上,他們少主一句話,這面子還是得給凌霄宗的。他們明白得很,一個宗門要立足不容易。
就見凌霄宗長老朝著台上給顧茴使眼色:您看看都這樣了,您得說句話了。
顧茴果然很上道,立即明白了旁邊長老意思,不就是說句話,她會,她可以!就見顧茴還起了身,凌霄宗掌門長老心道總算這宗主還是有顧忌的,有顧忌就好有顧忌——就聽到這位年輕的宗主沖著下面比試台就是一句——
“打得好!”還衝台上抬頭看過來的朱不離拍了拍手,“好!”
場上一靜,都聽到坐下的南宗宗主笑眯眯對身邊的凌霄宗長老說:“您說得對,不能幹坐著,得說句話,鼓勵鼓勵!”
一時間其他人的目光都聚在喜氣洋洋的南宗宗主和臉色又青又白的凌霄宗長老身上,他們雖沒聽到凌霄宗長老說了什麼,但應該絕不是讓顧茴這時候鼓勵鼓勵.....
顧茴重新托腮慢悠悠看向台上,邵公子嘛,顧茴從胡不依那聽說可不止一次了,把她巫山的人追得跟狗一樣。她開宗就是為了讓她的人有地方待,不用藏頭露尾受人氣,就是為了給她的人撐腰的。至於得罪不得罪,在這修真界,身負黑丹,震不住別人,得不得罪都是個死!她要擔心的,不是她的人得罪誰,而是她能不能強到護住她的人。如果她南宗完了,絕不是因為她的人張狂,必是因為她不夠強。
朱不離聽到這聲好,對著身下邵公子,咧開嘴巴笑了,笑得舒心極了,最後一拳狠狠揮下,低聲冷笑:“當時不是追老子追得挺歡實嗎?”伸出一雙糙乎乎的大手拍了拍這位邵公子已經紅嘟嘟胖乎乎的臉,呸了一聲:“道貌岸然的狗東西!”這才站起身,朝著看台上的南宗人揮手。
這人跟他身後的世家曾追得朱不離不得不扮成大肚子的農婦,他扮相倒是很成功,可由於靈力枯竭,掩不住黑丹氣息,這人家中有專門針對特定氣息的追蹤神器,裝成流落寡婦混在村舍中的朱不離又被這人找到。這人還以為找到了又一個新的黑丹人,兩眼放光,真是為了黑丹連大肚子的寡婦都不放過,那次要不是刑天及時趕到,他老朱就要穿著女裝被人剖丹了。
朱不離見多了這樣的人,滿口仁義道德,但為了一顆黑丹,出手狠辣不比那些邪修魔修差。很多人都有兩面,捂著一顆黑丹在修真界躲藏逃亡四百多年的朱不離,卻見多了這些體面的正道之光的陰暗面。
他拎著耙子下了擂台,來到其他巫山人中間,心口那股戾氣才算真正下去。
“舒坦些?”胡不依湊過去問,他們中最早暴露的朱不離,是被實打實追了四百年,他們哪個沒見過朱不離的狼狽樣子.....其中一次,讓刑天都差點把命搭進去,好歹活下來,卻沒有靈石沒有丹藥,刑天硬是拖著傷口熬了十幾年,差點連修為都保不住了,好在少主歸來為刑天帶來了上品療愈丹。
想到那些東躲西藏的日子,胡不依咔嚓咬了一口靈果,漂亮的桃花眼沉了兩分。直到看到上首同其他宗門掌門坐著的少主,胡不依陰沉的臉色才好轉,又帶上了笑,碰了碰朱不離,“以後再沒人敢這麼對咱們了。”朱不離也朝正專註看著比試的少主方向看去,朝胡不依低聲道,“我還說收著點打,畢竟咱們這次來是給南宗打名聲的,顯得欺人太甚可不好聽。”
說到這裡朱不離咧嘴一笑:“是少主跟我說的,想怎麼打就怎麼打,別人想針對你的時候不管你做什麼名聲都好不了,別人需要你的時候——名聲自然好了。”
胡不依舔了舔嘴角:“少主說得對,如果不能讓人需要,那就——。”
朱不離同他異口同聲:“讓人怕。”讓人知道,他們可不是好欺負的。
一連七日的比試中,眾人見證了南宗的強悍,如果說下面的弟子還只是看到南宗核心六人的不容小覷,上面的各宗掌門和長老看到的卻更多。
他們看顧家弟子,個個都有了不小的長進。
顧家弟子的進步速度,放在曾經的修真界是正常的。這個曾經要推到很久很久以前,那是一個靈力充足的修真界。可放在如今這個靈力匱乏至極,僅有的靈脈資源早已被各大宗門佔據壟斷的修真界,這種曾經正常的修鍊速度,已經是一種駭人的異常了。
在大多數人都原地踏步,再難往前的時候,有這麼一群人繼續著原來的步伐往前,每一天都會甩下大多數人一截。你說,嚇不嚇人。
南宗的靈脈資源,比他們想象中的更豐饒。
凌霄宗掌門放在扶手上的手,不覺攥緊了一些。
南宗作為一個新成立的宗門,前來比試的六名核心弟子全部獲得了上古秘境的入境資格,就連南宗顧家這一次也也有四名弟子獲得秘境名額。
很多人都不覺看向南方,連綿起伏的南山蜿蜒在修真界的南部,南山之上崛起的南宗,再也沒人敢輕忽。
凌霄宗的紫竹院,正是作為客院安排給南宗人的。蜿蜒的石子路兩邊種滿了紫竹,風吹過時發出瀟瀟簌簌的聲音,踩在石子鋪就的小路上的顧茴覺得,這一片紫竹林怕有上萬竿竹子。
紫竹很高,讓竹林中的人顯得都渺小起來,顧茴仰頭看著比她高出那樣多的紫竹,一竿又一竿。修真界的竹子不比別的,長得慢,能養出這麼一片高大的紫竹林,這就是凌霄宗的底蘊,凌霄宗盤踞修真界的年頭可真不少了。誰會是第一個撲上來的呢?是先試探性伸出手捏一捏南宗這個柿子軟不軟?還是直接餓虎撲羊,無論如何也要把南宗這塊肥肉吞下去?
顧茴看著這片一眼望不到頭的紫竹林,細細思量著。
“你的桃夭宮旁就挨著一片紫竹林,你說過,你不喜歡那些竹子。”
突然出現在顧茴身後的人,是已經在這裡等待許久的沈遇。
顧茴沒有回頭,也沒有理會,依然仰頭看著這一竿竿彷彿沒有盡頭的紫竹,看它們的葉子在風中擺動,好像一片綠色的海浪。
“你說總覺得竹子苦的很,你喜歡熱烈的桃花,喜歡濃郁的綠,喜歡那些放肆得能蔓延成一片的草木。”沈遇看著前方人翠色的背影,看著她髮髻上垂下的絲絛被風吹動,如今,想見她一面,真的是愈發難了。
“京城東南那家叫遙風的店,裡面那把你看上的桃花扇——”他們第一次相見,就是在那裡。誰也不會想到那一天大楚最受寵的公主會出現在那樣一家不大的店鋪里。
就像沒有人知道那家不大的鋪子是京城尚書府的三公子開的,正是常同沈遇一起飲茶的友人。那天是很普通的一天,兩人下了值,都懶得再應付那些鬧騰騰的朋友,躲清閑一樣來到了友人這家店二層茶室。程三公子靠窗津津有味看著進進出出的客人,不時點評兩句,沈遇始終低頭翻著一本據說是前朝書法四大家之一留下的筆記,不過偶爾回應友人一聲嗯。
突然程三公子伸手虛掩住他手中筆記,說是有人看上了那柄桃花扇。
當時沈遇轉頭往下看了一眼,就是這一眼改變了京城公子沈遇的一生。在這之前,他以為他這一生都會過著這樣的日子,品茶賞畫研習古冊,偶爾月夜撫弄一下古琴,無波無瀾,平順清貴過完一生。京城人都贊公子沈遇清貴,贊他有古士人之風,無論古琴字畫,都是京中最佳。
什麼古士人之風,那時候的沈遇之所以醉心於擺弄這些物件,不過是因為他覺得做人沒什麼意思,好在一生也不會太長,他想總能打發過去的。
然後在那個遇到顧茴的午後,他開始覺得一生太短。
就是那一眼,他看到那個嬌嬌俏俏的姑娘伸出漂亮的食指,指著那柄桃花扇,“我要它!”清凌凌的聲音好像不屬於這世俗人間,帶著一種篤定和執拗,她要那柄桃花扇。
掌柜要價五百兩。
五百兩一柄桃花扇,任誰都能看出來店家的意思:這扇子,是不賣的。京城不少鋪子里都有這樣的物件,鎮店不賣,被人問到會給一個高得過分的價錢,來人也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樓下這個小姑娘卻好像一點都不明白這些,她聽了價錢只是點點頭,就開始往外掏錢,掏了半天掏出一個精緻的荷包,從裡面倒出好些碎銀子,看起來大約五兩的樣子.....
掌柜的嘴角都抽抽了,他看來人架勢還以為這是直接要甩出五百兩的銀票子.....
小姑娘顯然也沒想到自己荷包里居然只有些碎銀子,顯得比掌柜還驚訝,然後沈遇和程三公子就聽到樓下姑娘問掌柜的:“這些錢,不夠吧。”
這次掌柜的連眼角都抽抽了,倒是還鎮定回答:“不夠。”
程三公子當即沒忍住撲哧就笑了,還笑得聲音不小。
於是沈遇終於等到樓下姑娘轉了頭,沈遇條件反射往窗后一躲,然後就感覺自己一顆心都在撲通撲通跳,跳得好像再也停不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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