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蒙一顧 - 鴻蒙一顧 第50節 (1/2)

紙魅為救合歡宗大師姐虞珊只得站出來,問清柳城和白瑤之間實屬你情我願,這位修真界有名的寵愛小徒弟的道君,實在犯不上在合歡宗上演衝冠一怒為紅顏的戲碼,拿無辜人的生死為他們師徒二人的虐戀糾葛上色。
青雲道君太陽穴隱隱跳著,冷聲道:“讓開。”今日,他必得殺了這個不長眼的男人。
虞珊作為合歡宗大師姐,勢必不能讓開,紙魅又怎麼讓開?如今情勢,她一旦后縮,虞珊就要同柳城一起命喪在此,而旁邊其他合歡宗弟子,不少本來是興沖沖沖著道君而來,此時也都站在虞珊身後,事關宗門榮辱,這些平時鬧騰騰只管討論哪家兒郎清雋可人的弟子,此時都斂容肅立,準備拚命。
兩邊一觸即發,絕不可能只死一個柳城。紙魅突然就明白為何神女讓自己盯著柳城,突然想到當日柳城弔兒郎當說出那句,“你情我願的,最多就是打我一頓,我可沒本事一人帶累咱們整個宗門”,當時少主瞥向柳城的視線,紙魅一下子懂了。只怕前世,就是因著白瑤,青雲道君果然就真的衝冠一怒了,知不知道是在合歡宗大開殺戒,還是——屠宗滅門。
紙魅眼角餘光看到旁邊粉紅輕衫的白瑤此時靠在牆邊,好像渾然不知發生什麼,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只倔強又委屈地看著她的師尊。紙魅額角一抽,眼看整個合歡宗都要因她倒霉,她心中眼中卻只有她跟她師尊愛來愛去要死要活那點屁事,紙魅忍不住沖白瑤喝道:“你難道是死的,就不能說句話?!”告訴這位厲害的不得了的道君,是你自願,與人無尤。
白瑤這才如夢初醒的樣子,怔愣轉向紙魅,一下子就認出眼前這個大美人和她旁邊那個嬌嬌俏俏小美人,正是顧茴的人!轟一聲,白瑤就想到了害她落到如今地步的罪魁禍首——顧茴。雖然她證明了在她與顧茴之間,甚至她與世界之間,師尊到底選擇了她。
但這個證明也並沒有讓她從此好過,反而讓她失去更多。這二十年來,她與師尊好似再也回不到從前,師尊對她冷淡得要命,她怎麼都碰觸不到師尊的心了。她只能拚命傷害自己,只有那時候,她才能確定師尊心裡還是有她的。她與師尊走到如今地步,她更是落得只能依靠邪門歪道修行,這一切,都是因為顧回。
濃重的恨意好像一下子讓她腦子清醒起來:顧回早就認識這些人,當年畢方之死不就是這些人?果然,就是顧回處心積慮要奪走她的一切,先是畢方,後來不就是皇甫川,還讓她在宗門幾近無處容身,最可恨的是顧回還要奪走她的師尊。
新仇舊恨,讓白瑤眼睛都紅了。她驟然起身,直衝紙魅和歡歡而去,嘴裡喊道:“我已經百般忍讓她了,她為何還這樣針對我!”
白瑤突然殺上來,紙魅歡歡自然要戰,旁邊本就神經緊繃的合歡宗弟子們立即前去相幫,青雲道君當即要援白瑤,本就緊張對峙的兩方交手。
青雲道君一動手,合歡宗人哪裡是對手,不少人紛紛被震落在地。紙魅相救,與眾人上前迎上道君,而白瑤跟瘋了一樣認死了歡歡,不依不饒,歡歡心裡何嘗沒有對白瑤的厭恨,亦出狠手相迎。白瑤靈根毀后,只能走邪修的路子,最後一擊帶著致人死地的狠辣,歡歡也直接放出殺招相迎。
道君一見,白袍一震,周圍人紛紛落地,生死之間直接一道白光擊向歡歡,去救白瑤。
白瑤飛身往後,跌落在道君懷中的瞬間她翹起嘴角笑了:看,師尊捨不得她死。她就知道,生死之間,師尊就顧不上什麼顧回的人,師尊只會救她。
巫山人中最弱的歡歡哪裡抵得住大乘期的一擊,跌落在地的紙魅根本顧不上口中的血,幾乎目眥盡裂,飛身撲救歡歡。
那一瞬間,兩人甚至來不及有任何其他想法,最後的想法大概都是只怕見不到少主了。
預想中的重擊卻沒有落在兩人身上,以身擋住歡歡的紙魅睜眼看去,一道驟然而至的青光對上了白光,擋住了這足可以要她們兩人命的一擊。
隨之是一道翩然而至的身影,翠色衣裳,俏皮髮髻上垂著翠色絲絛,來人先看了紙魅與歡歡一眼,讓兩人鼻子一酸,差點沒當場哭出來:她們的少主來了!一出關,就奔著救她們來了!
顧回沖兩人眨了眨眼,這才轉身對上了前面白衣道君,和他懷中的那個粉衣小徒。
而此時所有人都看到一向清冷自持的道君面色都變了,整個人都沒控制住一顫,沈遇死死看向落在眾人前的這個人,眉眼臉龐,一舉一動,都是舊日公主顧茴的模樣。
顧回眼波一轉,一開口聲音不僅是像,而是熟悉地讓沈遇控制不住心顫,就聽她含笑啟唇問道:“道君,這是——我的人得罪了——你的人?”說到“你的人”,就見對面人往他懷裡一瞟,帶出了一絲同樣讓他熟悉到脊背發麻的輕笑。
沈遇的身體先於大腦,一下子推開了懷中的白瑤,讓白瑤直接紅了眼睛,不可置信喊道:“師尊!”
白瑤這聲喊,其中蘊含的虐戀情深,是顧回最熟悉不過的。前世,她聽過。
當時是怎樣一個情形來著?哦——,想起來了,是她跟眼前這位道君的婚期定了,道君的小徒弟短短時日就人比黃花瘦了,那時的白瑤已經是修真界的天驕,化神修為的高手,就是為情所瘦,也只添了脆弱風流,不見憔悴的。縱然這樣,道君也心疼,一天更比一天話少,常見恍惚之態。然後就是白瑤不聽師尊勸阻,執意要下山同——就是這個柳城,去歷練。道君肯定要勸阻,當時白瑤輕輕喊了師尊,然後問他,“師尊是以什麼身份阻我?就是柳城對我有意,他是俊朗單身公子,我也是沒有人的女修,師尊怎知我們不會情投意合呢?”
當時的顧回看到了道君眼中的掙扎,然後就是道君轉身,壓下各種情緒冷聲道:“如此,是為師多慮了,你去吧。”接著就是白瑤紅了眼睛,不可置信喊道:“師尊!”
今日再次聽來,熟悉得讓顧回發笑,她也就略一低頭,當真笑了出來。重複的故事再次上演,早已時移事異,故事中的人各自景況也早已天差地別。顧回衣帶當風,看著對面一粉一白,只覺但凡活著就該做看戲的人,不要做動彈不得的戲中人。
她輕輕捏著隨風而起的衣帶,看著前方此時喊出這句話卻已無前世篤定的小粉,再看看旁邊那個一臉愣愣反倒好像留戀舊情而不是顧著新歡的小白,顧回只覺確實好笑,這走向越來越好笑,越來越有看頭。
落在沈遇眼裡,見到的也全是舊日模樣,連這忍俊不禁地低頭一笑,面前人眼中掩不住的戲謔,都是他小心翼翼收藏在記憶深處的模樣。如果不是強大的自制力,一遍遍提醒他,她不是,她不會是,沈遇幾乎就要再次魔障了。
眼前人哪裡是像,她分明,就是啊。鞦韆架上,衣帶當風,公主笑得驕傲自矜,“我就是說你了,我才不怕你!”她面對的是當時盤踞一方的藩王之女,對方看上了她的鞦韆,揮著小鞭子讓她下來,她反而盪得更歡,笑得恣意而戲謔,就那麼看著對方。
所有的自製和提醒都在看到眼前人習慣性去捉飄飛的衣帶,抬頭含笑看過來的一眼中潰不成軍,沈遇的聲音顫抖如風中的葉子,他的視線一刻也不曾離開眼前人身上,他明明輕輕楚楚知道她不是,可他終於還是問出了那句:“你到底是誰?”
他明明就知道眼前人是顧家二房女兒,是二百多年前致虛長老親自交給他的弟子,她不會是別人,她不能是別人。
沈遇死死看著她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看到她聽到自己這樣問,又是一聲輕笑,幾乎含著嗔:“道君,我是誰,小崑崙峰頂就跟你說過呀。”
說到這裡她微微蹙了蹙眉,好像當年那個小公主聽他說“後日”,公主含嗔蹙眉拖長聲音道,“那還要再等兩個今天這麼長”。而此時,眼前人眉峰微微蹙起的樣子,依然一模一樣。
弄不清情況的眾人就聽顧回不過念了一句詩,眼前這位在他們眼中強大如傳說的道君竟然好似受到了重創,踉蹌後退了半步,整張臉都白成了一張紙。
“欲得周郎顧,時時誤拂弦。”說完顧回鬆開了微微蹙著的眉頭,看著沈遇笑道:“沈公子,當年隔著宮牆,我只用錯一個徵音,你就知道是我。”矜貴的京城公子為那一個徵音的錯誤,獨立寒秋,日日來。
如今,兩兩相對,你都認不出我了。
顧回蜷了蜷蠢蠢欲動的手,敵強我弱,不能輕動。她不動聲色掃了一眼道君心口,估量著待到自己大乘之時,是不是能成。大乘掏心大乘,難度還是不小,畢竟是掏心呢,又不是打一架,對方萬一豁出命來抵抗,她可按不住的。顧回的目光不覺軟了一下,從沈遇胸口看到沈遇臉上,心道這位道君要是肯乖乖的,待她大乘,就好操作多了。總要周全一些,對面人的死活她可以不管,但一出手就必須萬無一失,她的命珠離體太久,可禁不住一點折騰。一個大乘期修士的抵抗,迸發的力量足夠毀掉她的命珠。
而掏心蝕骨之痛,一個不好就會傷到對方道行,一個大乘期的修士,怎麼可能不抵抗呢。
這時候顧回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獃獃看著她的柳城,也不知有沒有什麼好使的葯,能讓一個大乘期的修士乖乖的.....一時間顧回腦中轉過諸多想法,讓她頗為躊躇,就好像自家孩子攥在對手手裡,掣肘得很,明明想一巴掌打翻對方,卻只能含笑以對,希望對面人對自家孩子好一些,交過來的時候安靜一些.....
卻不知就連顧回這應酬的一笑,都讓沈遇如遭雷擊,耳邊都是古琴錯了的徵音。一下子沈遇好像重新處在那個寒秋,天很冷,牆頭的柿子掛了霜,正該靠著暖爐熏香畫一幅秋景圖,他卻從聽到那個彈錯的音后再也挪不動腳步,他知道牆內是公主。
沈遇蒼白著面容,輕輕搖頭,嘴唇動了動,那句“你不是”就是說不出來。
一邊白瑤恨聲道:“師尊難道看不出,她就是處心積慮!”兩百多年來,不管是正道還是魔道邪修,多少女修都是如此處心積慮,利用師尊的舊情靠近,這個顧回只不過藏得更深,知道得更多,學得更像!白瑤上前扯住沈遇,卻被後者倉皇一躲,只這輕輕一躲就讓白瑤痛徹心扉,可她不能眼見著這人害師尊,此時也顧不上跟師尊置氣了,急急喊道:
“師尊想想,只怕這就是顧家為了起複做的局,只怕還不止顧家,誰知道後面還有什麼人呢!”這麼多年來,這樣的局師尊難道見的少了,為了擊垮師尊這樣的大才,多少人都是處心積慮。往日單純天真的白瑤,關鍵時候也是聰明得起來的,說的條條是道:
“二百年這人什麼樣,咱們誰不知道,怎麼突然就像了?突然就是了?內中有多少門道,只怕只有她和背後做局的人才知道!”
說到這裡白瑤喝問眼前這個美到讓人驚心的顧回:“你到底是誰?所有的騙局最後都會被拆穿,我勸你也不要僥倖!”
顧回這才又打量了白瑤一眼,只見當年那個清純天真小弟子此時整個氣質都已經變了,讓她忍不住感嘆了一句:“二十年不見,你倒是變化挺大,俗艷了不少。”
“但這腦子也聰明不少,還知道做局了。”
說到這裡顧回又是一笑,嬌嬌俏俏對沈遇道:“就是做局,我也不是為了騙道君,我也只是心慕道君,只為讓道君多看一眼。道君,你這個小弟子做什麼把人往壞處想呢。”看樣子這個柳城的葯也不是那麼好使,這才多久,白瑤就生龍活虎的.....指望這樣的葯能控住大乘修士,還是算了吧,合歡宗的葯是靠不住了,也不知陸湛那裡有沒有更好的,能真正讓人乖乖不喊疼不亂動的,眼看離她夠格拿回命珠的日子越來越近了,反而讓她更束手束腳了,這麼多年養在這人心裡沒事,可別一掏給她把命珠掏壞了.....
顧回說這話時眉眼盈盈,看得卻並不是白瑤,而是沈遇。讓白瑤差點把銀牙咬碎,這個昔日的二師姐居然妄圖插足她與師尊,德行有失,她就是變得再強,她白瑤都看不起這樣的人!
這話聽在歡歡紙魅耳中,讓紙魅嘴角一抽:少主難道是跟胡不依學的,茶里茶氣的。反正肯定不是跟她學的,她從來不走這個路線。顯然歡歡不這樣認為,扯了扯紙魅的衣服,用口型道:跟你學的。還把酒窩都笑出來了,壓低聲音道:神女果然厲害,學得真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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