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公主顧茴,居然只當沈遇的這個小徒是個可憐的無父無母的凡人。如今眾人也是這樣認為的,畢竟,即使是修真界大能,又哪裡配知道神族後裔那些事呢。
怪不得白瑤氣運驚人,甚至有人玩笑稱她是天道親閨女。如今看來,雖不中也不遠了,人家可是上面下來的關係戶。可惜,原身至死都不知道她對上的是什麼樣的人,修道的一生都被這樣一個人壓制,在這方世界,原身不過是襯托天真氣運女主的微不足道的炮灰而已。
但原身卻不甘心,至死都在掙扎,都想超越,都想讓其他人看到她也可以。
在命運絕對的偏愛面前,她當然不可以,拼了命也不可能可以。
“神女,絕不可輕動她。只怕她有風吹草動,就會驚動——”紙魅伸出白皙修長食指,朝上指了指,“盡量離她遠些。”可別一生氣,把人給弄死了.....畢竟,這人跟那個白長了一張臉卻有眼無珠的道君,可是迫使少主發動時光回溯的人。
雖然不知在那段時光中,少主經歷了什麼。但只怕,他們封印神格的少主,遇上這樣一個氣運加身的玩意,只有倒霉的。換成是紙魅,吃了這麼大的虧,那真是做夢都得一遍遍捏死她。所以,紙魅尤其要提醒少主可別弄死這個白瑤。
顧回用食指輕輕敲了敲自己這個嶄新的臉頰,“她身上又沒有我想要的東西,近她有什麼用。”她自然會遠著些,畢竟顧回又不喜歡她,“只是——”顧回又露出了那種天真的笑容,看著紙魅:“我到底要宰了她那隻契約獸,畢方。”如此,才能了了她和原身的羈絆,還了欠原身的債。
“啊,”紙魅委婉提醒道:“那隻畢方雖年輕,已經金丹後期。”她才築基的少主,萬萬不可衝動。
顧回伸手抱住紙魅柔軟纖細的腰,把臉擱在她懷裡蹭了蹭,仰頭嘆息道:“紙魅,殺不掉自己看不順眼的人好煩。”
這麼弱,還要看人眼色,真的好煩。
紙魅溫柔地拍撫著自己的少主,好像五百年前一樣。別看她的少主活過了上萬年,但多數日子都是沉眠在神女墓中,清醒的時日加起來恐怕都不足五十年,在前世入輪迴前,真正接觸過的外人——只有兩個。
青山宗人動不動就說白瑤不過是個天真貪玩的孩子,白瑤都活了快兩百年了,擱凡間墳堆都埋了至少兩回了,還孩子呢。嘁,她的少主,才真的還是個孩子。
可純凈的神血,即使是孩子,只要她願意睜眼,她也能迅速看明白一切。
紙魅好像個溫柔的姐姐,不再叫少主,而喚神女小名:“夭夭,我們會看著你做到。”不管是殺畢方,還是不斷變強,乃至有一天掏心道君拿回只屬於神女的命珠,直到帶他們回家。
前路艱難,但他們的少主,一定可以做到的,這是所有流落在外的巫山眾靈的希望和期盼。
紙魅如今混在合歡宗,見過少主就要回去了,最近宗門考勤查得嚴.....
同時,她要把少主歸來的消息帶給巫山其他人。
紙魅一出青雲宗,就被給青雲宗護山大陣擋在外面的花妖歡歡拉住,歡歡一雙迷人的眼殷切看著紙魅,嫣紅漂亮的嘴唇都哆嗦了:“是不是真的?有沒有見到?”那一刻,所有巫山生靈,都感覺到久違的薜荔山野清香,微弱,但他們感覺到了。
那是少主復甦歸來的氣息,不會錯。
紙魅嫵媚地點了點頭,歡歡的淚就落下來了,到最後索性抱著紙魅的袖子哭,被紙魅揪著后脖頸讓她離自己袖子遠些。
如今修真界難混,靈力衰竭,世道艱難,做件新衣服不容易.....
被扯著後頸的歡歡哽咽道:“快告訴邢天,還有朱不離和胡不依。”前面那個是他們巫山的守門將,後面兩個一個是巫山豬妖、一個是巫山狐妖。
“可惜不知牧野到底怎麼樣了,再也聯繫不上了。”
提到牧野,紙魅目光一黯。他們巫山人修行緩慢,但結的丹是獨特的黑丹,彼此同氣連枝,是不會失聯的群體。而牧野的失聯,只有兩種可能,要麼他死了,要麼他雖活著,卻被人掏了黑丹。
花妖歡歡哭哭啼啼道:“你不知道朱不離胡不依兩個快被那些邪修,搞不好也有那些平時道貌岸然的名門弟子,追得快受不了了。”他們巫山靈孕育的黑色妖丹,對於修真人士來說是不可多得的能夠迅速提升修為的大補之丹。
一旦他們不小心露出行跡,被人知道是身負黑丹的妖靈,就會面對沒有盡頭的追殺抓捕。就是歡歡這樣小心翼翼藏在合歡宗,也有露出行跡的時候,要不是那位公子——,想到這裡歡歡因為後怕一哆嗦,只怕此時她的黑丹早沒了,她再也見不到紙魅,見不到少主了。
紙魅聞言,本不耐煩揪著歡歡的手一滯,轉而安撫地拍了拍這個柔弱的花妖。這些年,這些巫山眾靈,過得都太難了,好些都死了,當年那批出巫山還活著的可能就剩他們五個了。她看著前面青山宗方向,輕卻堅定道:“少主回來了,以後一切都會慢慢好起來。”
花妖抽噎著卻同樣肯定:“有神女在,一定都會好起來的!”總有一天,總有一天神女會帶他們回家。外面的壞人太多了,她想家,歡歡想家,想巫山。
而此時的神女尋到了一處僻靜地方,靠近頂峰卻沒冒犯頂峰地界,這個距離能感受到來自她本命心珠的淡淡靈力,雖還是遠了些致使靈力稀薄,但有總比沒有強。
顧回盤膝坐在這方山崖瀑布邊,吸收著那絲絲縷縷若有若無的靈力,開始了艱難的修鍊。多虧前世,天生神體的顧回,才擁有了那麼多修鍊經驗。尤其是前世最後一百年,在近乎廢人的情況下,顧回依然結了丹,其中艱難苦楚她吃了個遍。所以此時,即使這具身體資質一般,但顧回修鍊起來卻是駕輕就熟。
她雖靈力低,但神識強大,只可惜限於這具身體,她只能小心翼翼試探著收放神識,一點點摸索著。既要小心不能驚動他人,又要不斷試探拓展著這具身體能夠承受的極限。沒一會兒,白皙的額頭就滲出密密麻麻的汗珠,突然她收回了全部神識,她看到有人來尋她了。
不是別人,正是蹦蹦跳跳的白瑤,和旁邊寵溺憐愛看著她的大師兄蕭端,後者還不時要提醒小師妹一聲。
動不動就“小心,別磕著”,顧回學紙魅翻了個白眼,心說這都快兩百歲了大兄弟,還“別磕著”,放手讓她磕,顧回就不信能把白瑤大牙磕掉還是咋的。
旁邊還跟著那隻除了對白瑤,跟誰都是橫挑鼻子豎挑眼的少年畢方,恨不能把“我桀驁不馴”“我只對白瑤忠犬”直接寫在臉上。
顧回收了所有行跡,但她本就是巫山神女,草木山妖之神,因此格外親草木山林。此時只是靜靜站在這裡,也能於無聲無息之間,吸納青山宗草木山林孕育的微弱靈力。
這是一個走向衰竭,靈力衰退的修仙時代。
她一邊收集著青山宗內的草木靈力,一邊抬眼看向來人,此時再看遠遠過來的白瑤,顧回的心情又不一樣了。她謹記著紙魅提醒,儘可能離這人遠一些,要知道跟這樣命格的人在一起,好運都讓她吸走了,周圍但凡跟她有一點不對付的就剩下倒霉了。
此時顧回卻眼波一動,看到了白瑤腕間的薜荔手串。是了,前世白瑤也是一直戴著這麼一串薜荔手串,說是打小就有的,取不下來。只是那時顧回借心入輪迴,凡人一個,所以對這手串也沒多少記憶。
此時看到卻格外扎眼,這明明是她打小就有的手串啊,怎麼會到白瑤手中。其中那熟悉的氣息,她一嗅便知。
顧回雖疑惑,可她到底是在人間活過一回的人,再不是當年山中那個無知的神女。人間的事兒,都複雜著呢,除非有絕對的把握,不然要學著——裝作無事,這人家的是非因人而異,這人間的理是輕易講不清楚的。
就像紙魅說的,不要想著講理,別人不喜歡你的時候,你的理就是歪理。別人喜歡你,你的歪理都是香噴噴的道理。
她努力總結著紙魅的教導,回憶著前世做人得來的經驗。可惜前世她做人也沒攢到多少經驗,就成冷漠的不關心世事的天才劍修了。
白瑤一看到顧回就熱情揮手。雖青山宗都知道顧回不喜歡白瑤,但白瑤從來不放在心上,每每看到二師姐她總是熱情的。即使二師姐不願意理她,白瑤也會嘰嘰喳喳纏著二師姐,更是一次次站出來為二師姐說話。她總希望,身邊每個人都是開心的,誰也不要受到傷害。
顧回仔細回憶白瑤和原身相處的細節,感覺白瑤比她這個從來沒出過巫山只見過兩個人的神女還天真:讓人人都快活,這不是蠢話嘛,怎麼可能人人都快活。別說有人敢欺負她,就是有人敢欺負她巫山的人,她都要打得對方抱頭哭,確保對方不快活她的人才能快活。
白瑤一貫大大咧咧,渾然看不到對方的冷漠,上來就歡歡喜喜道:“二師姐,你家裡來人了,掌門讓你去見客呢。”
顧回小心跟白瑤保持距離,淡淡回:“知道了。”說完就要下山,卻被一旁嘴裡叼著草的畢方一攔,吐掉嘴裡的草根,挑眉道:“你這是什麼態度?”
白瑤辛辛苦苦、歡歡喜喜來給她送信,這個一無是處的二師姐不說感激,還敢對白瑤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這是魔火的苦頭沒吃夠?!這一瞬間,畢方對這個一次次讓白瑤難堪的二師姐厭惡更甚,十分後悔上次後山怎麼就沒把握機會除了這麼個人,也免得這人每次都讓白瑤傷心。
想到白瑤苦悶地對著月亮自我懷疑,“我到底哪裡做的不好,為什麼師姐就是不喜歡我?”“我只是想讓師姐高興,她為什麼不開心呢”。畢方心中再次起了殺意,可惜,在宗門裡能殺人的機會幾乎沒有,一個不慎,反而會給白瑤惹麻煩,還是要等出宗門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