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功十八法 - 第59節

屈元蒼猛一頓足,怒吼道:“你是要氣死我,老哥,你是要叫我丟人現眼。
” 鍾國棟冷冷的道:“什幺地方你丟人,什幺地方你又現眼了。
元蒼,你不要中了他各個擊破的奸計。
” 屈元蒼窒了窒,氣咻咻的說道:“你說吧,老哥,你要怎幺辦。
” 鍾國棟抿抿嘴唇,說道:“我想和這位章兄試上一試。
” 黑色的羅網,便在這句話的聲音中,凌空而來,來得那幺快那幺奇,就像是一片黑色的煙霧罩落。
黑油泛亮的網,烏閃閃銳利的倒須鉤,彷彿一張魔嘴要吞吐下鍾國棟似的。
“小心。
” 屈元蒼方始脫口大呼,鍾國棟早已飛閃六步,長笑一聲,叱道:“來了。
” 一溜寒光有如蛇虎,猝閃暴飛。
章淵毫不移動,左手寬刃刀突然翻掠,在一片深瑩的精芒中竟那幺准而狠辣的將鍾國棟攻來的招式全部擊開。
而只這一出手,鍾國棟已攻殺了土幾劍。
鍾國棟的身形開始行雲流水般旋去飄移,長劍連揮看人們目光無法追攝的揮擊挑刺,向匪夷所思的各個位置彈飛縱橫。
他們兩個人的攻撲是奇異而精深的,在人們的視力感覺上往往只見一劍擴展,一網猛兜,一刀暴揮,實則這一劍一網一刀已包含了土次以上的運動也不止。
表而上似是雙方好似毫無遲緩的施一招,而真正的內涵卻是在這一招相遇前已不知變換了多少招了。
他們閃掠之快,出手之急,全非觀望者所能一一看清的,其中的奧妙和變化就更不是局外的人可以領悟的了。
很快的,就在一般高手只能施展三土招的時間裡,他們已彼此攻拒了九土幾招了。
兜天網章淵的藝業之強簡直是令人不敢相信的,尤其是他在這張網上的功夫,可以說已經到達出神入化,如臂使指的奇妙境界了。
他在出手之間,除了詭狠辣之外,更深得一個穩字要訣,沉毅的宛如一座不可動搖的山嶽,兇猛的又似波濤萬頃的海洋,更且是深遠的、廣博的、浩瀚的,在他網與刀飛閃之下,像及已能在任何時間內幻出任何招式,在任何角度可以攻取任何部位,隼利極了,也凌厲極了。
鍾國棟以他快不可言的凌猛動作騰飛閃舞,忽左忽右,忽上忽下間腿出掌擊,或以劍削,就這樣,兩個人已在瞬息里過了百招。
激斗中的章淵,業已呼出了聲,腦門前額也見了汗。
但是,他仍咬著牙,瞪著眼,連半聲都不哼。
鍾國棟暗自定下了心,由眼前情形看,他大約不會栽下跟頭了。
他不錯也有些渴,也有點累,不過,卻尚不至到了虛弱有如對方的程度。
高手相搏,俱於次撲的險隙中制敵機先。
在形神的顯示反應上,哪怕是一丁點兒小小徵候,亦可看出雙方的功力深淺,如今,章淵的情況是要比鍾國棟來得緊迫了些。
這種形勢,章淵也是老江湖,老行家了,豈有不知之理。
就因為他察覺出敵人的本領有意外的高強,才愈發令他逐漸的起了驚奇之心,這驚奇之心越盛,就更加使他身手遲滯,收發難以隨意了。
由驚惶開始了焦急,他已經盡他所能施展著他成名護命的網刀三土旋,但是任他如何迴環互用,單攻雙出,卻仍然不能將對方擺平,尤其是對手行動之急速,應變之悍更是令他吃驚不已。
尤其是他絞盡腦汁都想不起江湖上何來這等高手,就在此刻他的嘴角已呈現白沫沾粘,吁吁的大張著嘴,原來松搭搭的麵皮也緊緊繃起,額浮青筋,五官扯動,模樣顯得異常獰厲。
驀地,長嘯如泣,章淵瘦削的身軀凌空而起,黑黝黝的羅網上綴連著烏油油的倒須鉤,彷彿一隻只巨大黑鷹在翩舞,寬刃短刀則吐現蛇信似的寒芒在內爍,而鍾國棟便像一條有形無實的幽靈般飛掠游移。
兩個人都在喘息,都在流血,都在汗如雨下。
雙方動作之快捷是無可言喻的,更沒有絲毫時間供你去思索,就在章淵黑網飛也似的卷落的一剎,鍾國棟已驟然挺立如樁,他雙目怒睜,鋼牙緊挫,全身血脈賁張,長劍在他手中一顫之下,猝然隨著他的身形突閃,幻出千百道煞光。
同一時間,鍾國棟的影子也彷彿由幾百面銅鏡映著一樣,變成了無數條,而每一條影像都隱晃在劍芒之後,交相層疊,玄異之極。
劍光是冷厲而幻沉的,影子卻模糊而迷濛,似是猛然間出來了千百個鍾國棟,出來了千百柄長劍。
但是,溜溜劍芒光爍明亮,幻沉的人影卻虛渺空蕩,宛如是一些有形無質的鬼魂,宛如是原本隱藏在長劍里眼前又突然出現的精靈。
於是,當人們的瞳孔尚未及將映像攝入,凝聚的網像天羅似的罩落,但卻倏然彷彿迷失了一樣連連衝撞轉突,在極快的猝而波顫之後,似是像中了箭的巨鷹泄向一旁,並濺的星光芒點立歙。
章淵已一個轉身搶出三步,眼看著他要跌倒,就在歪斜著快要沾地的時候,吃他一把抓住了身旁的一株青松。
章淵寬刃短刀一抖之下用力拄地,在他抖刀的時候,一串滴溜溜的血珠子已彈飛於空。
於是,凄厲得令人毛髮悚然的一笑,章淵霍然轉過頭來,老天爺,他那張兩頰下陷、突額凹睛,自左眼至唇右角,整個翻開了一條可怖的口子,鮮紅的嫩肉尚在微微顫動,面那致命的一擊,是一枚追風神芒穩穩的嵌進了他的胸膛。
悶悶的呼叫出自這位功力精湛的老江湖口中,他張大著嘴想說什幺,卻被滿口狂噴的鮮血堵住,緩緩的萎頓跌倒地上。
而鍾國棟的肩背也被網上的倒須鉤抓傷了好幾處,肌肉朝外翻了出來,紅顫顫、白嫩嫩的好不怕人。
一聲怪叫,飛龍古堅義猛然沖了上來,他那牯牛似的身體帶起一陣狂風,似能推倒一座山般的撲向鍾國棟。
黑猿卓宣一直奉命在此等候這場戰鬥的結束,他本被鍾國棟這狼狽又恐怖的形態嚇呆,此際見有人沖向鍾國棟,猛然暴起橫截。
但是比他更快,鍾國棟口中“叱” 的斷喝一聲,上身猝然斜偏,他的長劍已“括” 的一聲飛擰過古堅義的肚皮,花花綠綠的腸臟也同時“嘩啦” 傾瀉了一地。
古堅義似乎尚不相信他已經失敗了,他的眼珠突出了雙眶,茫然地瞪視著三步之外的鐘國棟,就這一殺,這位絲錦門大戈冰的臉面已全不似個樣了,五官現面孔上非但已歪曲得變了位置,他在撲擊時拔出的兩柄金叉還分握在手上,但是右手離著鍾國棟的身軀有半寸左右的微小距離,他已永遠不會再移上位置。
而高手相搏,所要求的也就是在毫髮之中爭生死啊。
雖然如此,古堅義不愧是是大戈頭之首,他敗是敗了,但他已將另一柄金叉插到了鍾國棟的左肩上,如今那柄沉重的叉身還在顫巍巍的抖動著。
雙方的動作都是在一剎間開始的,又在眨眼間結束,毫無拖延,毫無遲疑,大家全是要擊出勝負,而現在就見分曉了。
幾乎在古堅義還沒有弄清他是如何失敗之前,勾魂的使者已不肯再等候他,龐大的身體轟然仆響,剛好壓在自己流出來的腸臟上,而雙目尚是暴睜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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