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家信的目光稍許一斜,不覺冷冷哼了一聲,在這冷冷一哼之下,他的天龍神槍抖成月弧如輪,光流如虹,飛旋像滾雲,激泄如飛瀑,暴烈得山震河顫,狂悍得天地變色的一口氣逼了過來。
氣流呼嘯旋迴,波盪排擠,四周空間全被縱橫交織的角形所布,沒有一點細微的縫隙,沒有一點點可供環轉的餘地,而壓力如鐵如石,有形與無形的,就那幺漫天蓋地地罩下。
凄厲的長嚎有如顫抖著直傳九天,令人毛骨依然。
那位被換作上官執事的仁兄,面容完全扭曲成一副怪誕又可怖的形象,打著轉子飛撞到山岩之下,在他墜落的瞬息,老天,他身上竟然縱橫交叉著槍痕了。
那位身材魁梧的上官執事墜落下去的同時,恰好魔面子雷沖正咬著牙自下面掠上來,一個死人一個活人,就這幺上下擦掠過去,雷沖目光一掃之間,卻幾乎提不住氣,也險些跟著栽跟頭了。
而此刻,斗場已展開了一場混戰,邵斌率領著兩名鏢師正與金蜈門徒眾動上了手,鍾氏兄妹也加入了戰鬥。
好整以暇的,鍾家信等著雷沖掠上。
而雷沖甫始心驚膽顫地足底尚未踏實,一片槍影已當頭蓋來。
倏然閃晃,雷沖手中的盔形兵器呼轟還攻,他一邊大叫:“小子,我和你拼了。
” 鍾家信身形翻飛激旋,天龍神槍飛舞著,有如狂風暴雨,一槍與一槍之間速度是那般急促,那般綿密,看上去便彷彿有千萬隻柄天龍槍自阻其中倏然飛射撞刺一般,眩暈極了,詭邪極了,也狠辣極了。
雷沖的身手也是頂尖之選,反應如電,攻拒凌厲,再加上招奇力沉,內勁悠長施展開來自也非同小可。
但是,這隻指一般武林人物的感受而說,如今他的對手乃是後起的佼佼者,太上老人和玄貞子一脈的嫡親傳人,場面便大大的不一樣了,雷沖的武學造詣固然夠得上登堂入室,不過,鍾家信卻又比他高一籌。
雷沖手上的盔形兵器閃舞翻飛,來去如電,卻無法突破鍾家信的槍網,只見縱橫穿掠的銀芒拖影緊罩著一團躍動的金芒,就宛如漫天的銀霞網著一輪乏力而掙扎不停的昏暗月亮相似,眨眼問,二土招過去,雷沖已屢屢見險,逐步退向山岩邊緣了。
出手如電,鍾家信輕描淡寫地道:“雷大令主,你要和我拼,用什幺拼。
得饒人處且饒人,你若能放棄這趟劫守,我可以網開一面,放你一條生路。
” 雷沖悶聲不響,只管全神貫注地與他有生以來所遇上的第一個強敵廝殺著,雖然,他早已感到左支右絀,壓力如山了。
目光斜視,鍾家信不覺笑了。
下面金蜈門的徒眾已經殲滅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九翼手邵斌又和他那位胖胖的對頭倪尚強仍在作殊死決鬥。
突然,鍾家信暴閃逼近,七土七槍一次科手揮出,猝斜急旋,反手又是七土七槍,同時,左掌一式潛龍飛升血刃似地飛去。
雷沖大吼急叱著,手上的盔形兵器雷轟電掣也似的四周擋攔拒截,金芒溜泄呼呼生風。
全身倏縮,鍾家信的身形貼著地面平平射出,天龍神槍由下而上,龍捲風似地涌卷,氣勢磅礴。
雷沖尖叫著金盔往下快擊,身軀候然拔升。
鍾家信狂笑如嘯,天龍神槍如影隨形緊跟而上,左手劃出一道碩大的圓弧,在這圈無形的圓弧中,千百掌影穿掠飄射,有如星月交輝,浮沉不定,展現出一副罕異的景色。
這副罕異的景色,只是突然一閃又寂,而凌空的魔面子雷沖卻巳悶吭連連,身子在急劇的翻滾中,斷線風箏般沉重摔跌到山岩左側的一片鋸齒形石面上。
方才,鍾家信一口氣連串暴展天龍四倒槍法中的精華招式,同時,左掌也以他飛星迸雷手合併攻敵,如此雙管齊下,雷沖任是再三分刁鑽狡猾,又如何抵擋得住這無法抗拒的兇悍武功。
仰卧在那起伏不平,粗礪堅硬的石岩上頭,雷衝口中暗紫色熱血不停地往外狂噴,他雙眼圓瞪,眼珠子似欲突出雙眶,面上癰痙贅結的疤痕也呈現出一種可怕的烏青色彩,胸口在劇烈地起伏,四肢斷續地痙攣,而他那個金盔形兵器,卻仍緊緊握在他有如藤籮般五指纏繞的手中。
鍾家信的天龍神槍並沒有傷著他,僅只逼退他往高處躍躲,真正使雷沖吃到苦頭的乃鍾家信同時推出的飛星迸雷手,在剛才那一剎那問,便有土七掌重重擊中了雷沖的身體,而且,大多數傷到要害。
現在,鍾家信緩緩地走近了雷沖。
雷沖仰躺在那裡,已經無法移動,無法掙扎,甚至,連雙眼也難以轉側了。
有生以來,鍾家信曾看過很多屍體,以及很多垂死的人,如今,他知道雷沖已然快要接近成為一具屍體,現在,他正是一個典型的頻死者了。
微微俯下面孔,鍾家信有些悲憫地注視著那奄奄一息的雷沖,口中“嘖” 了兩聲,他嘆息道:“何苦來呢,雷沖,雖說早晚你也逃不過這一關,但多話些日子總是好的哪,你非要爭一口不值得爭的氣。
真叫我替你惋惜。
” “哇” 地又吐出一口紫血,雷沖張了張嘴想嘶叫,但是,發出的聲音卻低弱有如蚊蚋:“我,我好恨……” 喉頭髮出一陣“咕嚕嚕” 的怪異聲響,在這片聲響中,雷衝口里的鮮血又狂涌如泉,驀地,他雙眼怒翻,摧肝瀝膽似地嘶叫著:“姓鐘的,你等著,我要找你索命。
” 鍾家信尚未及回答,雷沖已全身一挺,“咯” 的一聲之後立即斷了氣,他就那幺形狀慘怖地仰卧在那裡。
鍾家信搖搖頭,他不再遲疑,雙臂騰空,一個跟頭翻到山岩之下。
下面,那胖大的倪尚強仍然在和九翼手邵斌火併得難分難解,看情形,他們似乎還不曉得山岩上廝殺已經結束了呢。
此際,邵斌顯然已稍佔上風,爛銀短槍閃炫如蛇電飛舞,縱橫點截,隼利無比,倪尚強的盤龍杖雖也奮力揮展,浩蕩有威,但兩者相較,倪尚強卻逐漸有些活動不開,受制於人了。
從一邊走過來,鍾家信掃了這一對捨生拚命一眼,轉首對鍾家仁說道:“三哥,此地已不需要我們了,我們也該及早趕路了。
” 拚鬥中的兩位仁兄,聞聲之下俱不由大驚失色,心寒膽顫,不約而同地,兩個人齊齊虛晃一記,慌忙分向兩側躍出,望著鍾家信。
倪尚強肥胖油亮的面孔如今已是一片灰青,他艱辛地咽了口唾沫,心驚膽戰地說道:“姓鐘的,我們的大令主呢。
” 鍾家信左手向自己頸項一比,眨眨眼道:“翹辮子了。
” “什幺。
” 倪尚強如道雷殛,震驚之下,不由“噔噔” 一連踉蹌退了好幾步,他全身哆嗦,兩頰肥肉急劇抽搐,聲如嚎泣:“你是說我們的雷大令主已經死了。
” 鍾家信笑了笑道:“很抱歉,除了這個解釋,我的確找不到其他說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