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呂斐:“……”
兩人沉默了一陣,波呂斐忽然道:“我要回卡斯特洛了。”
伊爾驚訝地看著他,“你不參加畢業舞會了?”
波呂斐短促地嗯了聲,“家裡……有事情需要我做。”
伊爾噢了聲,也沒多問。
自從她明確地拒絕過波呂斐后,本以為他還要跳腳一陣,沒想到自那之後這人就格外寂靜了,甚至安分到了不常見的地步。不過這半年來波呂斐也算是變得成熟了些,面部線條逐漸凌厲,目光堅定,隱隱有了些許老獅子的風範。
不過,這些和她都沒關係。
波呂斐凝視著伊爾平靜的臉色,忽然攥起手,“伊爾,我……”
“少爺。”管家沉聲打斷,而後附耳在他耳邊說了些什麼。
“我知道了。”波呂斐面色陰沉。
他神色複雜地看了眼伊爾,“那……再見。”
伊爾莫名其妙,點了下頭。
波呂斐離開后,伊爾在府邸外等了一會兒,
她手裡捏著自己剛草擬好的信件,腦中不斷思索著。
《新冰海公約》隱患初露,原住民與開放海岸後來到卡斯特洛的新獸族衝突連連,一系列遊行示威的導火索是一位沒能通過海檢的新獸人對人魚海檢官大打出手。
自此,國民更加認為這些來自艾澤維斯的新獸族已受人類污染,行為不端,拒絕視之為同胞;而新獸族們則指責海檢官和當地民眾早存歧視之心。因此,關於海檢官的襲擊事件至今沒有受理,反而是兩邊矛盾越演愈烈,甚至到了遊街的地步。
而這次席爾娜來信,則是說梅貝特快要頂不住議會的壓力,即將被迫簽署限制《新獸人法案》。
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怎麼會突然演變成今天這個樣子?
伊爾苦苦思索,忽然靈光閃現。
不,矛盾不是突然出現的,而是早有端倪!
興許半年前席爾娜的突然回程就是衝突加劇的原因,只是她心大得沒有發現,沒能看見梅貝特那些嘻嘻哈哈的信件背後的憂思,虧她還一直擔心梅貝特知道了她和卡洛斯的事情會八卦個不停,她根本就沒有時間吧!
伊爾捏起手。
梅貝特一直在承受著這些,從《新公約》頒布的那天開始就是風波不斷,為什麼自己沒能早點意識到,還是說自己一直以來都不關心?
正悶頭想著,伊爾眼角忽然瞥到一道金黃的身影。
她急急追上去,正是將要離開的波普.萊恩。
“萊恩大公!”
伊爾喊住他。
波普轉過頭,看見了自己曾經最討厭的一個學生。
他皺起威嚴的眉頭,卻還是行了一禮,“王女殿下。”
伊爾沒和他廢話,她遞上自己寫的信,咽了咽口水,“麻煩您能閱覽完這封信件,並告訴梅貝特,對抗新獸人法案不能通過!”
波普.萊恩站住腳,卻沒有接過。
伊爾急忙說:“我翻閱了一些資料,發現人類歷史上也發生過這樣的事情,最後引發了毀滅性的戰爭,所以我們現在得避免事情繼續發酵!”
波普靜靜地聽完,忽然道:“殿下,您知道嗎?我上學的時候最討厭的就是歷史課。”
伊爾愣了下,下意識地反問,“為什麼?”
“因為歷史給予我們的唯一教訓就是——我們無法從中得到任何教訓。在這一點上,人類和獸人竟然出奇地一致。”
伊爾怔住。
“殿下,老臣還要趕回去參加御前會議,就不奉陪了。”波普行了個禮,登上馬車,目光如晦,“願古澤爾之神庇佑您。”
伊爾駐足在原地,看著馬車駛遠。
此刻,卡斯特洛。
“陛下,您怎麼還有心情澆花!”法爾特砰地推開月光海岸的大門,梅貝特直起腰眨眨眼,“可這些花再不照顧,等伊爾回來就全都死了。”
法爾特青筋跳動,“陛下,現在街上的混亂和遊行越來越多,您的當務之急不應該考慮怎麼處理那些新獸族嗎?”
梅貝特放下水桶,嘆了口氣,“他們也是我的子民。”
法爾特不贊同地皺起眉,“那些是歷史的背叛者。”
梅貝特一笑,“我們也是。”
法爾特愣。
片刻后,他沉下聲,“但那些流言是不是該管管了,現在大家都在說,如果女王繼續固執己見,卡斯特洛很快就會被反叛和災難撕裂。”
梅貝特聳肩,“如果這就是革新的代價,那麼我願意支付和承擔。”
法爾特頭疼,不知道該說女王樂觀還是樂觀呢。
梅貝特拍拍他的肩,“放寬心法爾特,你總是思慮太多,上學時就跟個小老頭似的,怪不得沒有女生敢追求你,明明長相也算俊美嘛……”
“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嘛!”法爾特一雙紅眸幾近噴火。
梅貝特堵起耳朵,嘿嘿一笑。
她彎腰捧起一朵剛好盛開的鮮花,眼神溫柔,“法爾特,你知道嗎,在這片貧瘠的土地上,我的手心曾開出過一朵玫瑰。”
“所以,在我為自己所作所為付出代價之前,我會為她劈開所有的荊棘。”說罷,梅貝特伸開雙臂,眼眸逐漸變成深沉的豎瞳,周身的樹木無風自動,颶烈的氣流如撼山動海。
法爾特看著眼前神色認真的女王,不禁在強大的力量前低頭。
女王荒誕不經的行徑讓人常忘了——她曾是聖克魯斯最優秀的畢業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