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那些光芒在她眼中,竟猶如一根根芒刺,猛然激發,密密麻麻地直往她身上刺了過來,要刺得她千瘡萬孔,原形畢露般。
啊!桃花失聲驚叫,忙不迭地鬆手,把字幅扔到地上,然後掩面疾奔,跑回了房間,重重把房門關住。
此番劇變,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王復還來不及反應過來,根本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情。
此時他顧不得去撿拾地上的字幅,而是慌忙地跑進屋子,敲房門道:“桃花,桃花,你怎麼啦?出了什麼事?”裡面悄無聲息。
這下王復更急,彷彿心肝兒都在疼:“桃花,桃花,你別嚇我!”約莫一刻鐘時間,房門終於打開,桃花低著頭走了出來。
王復立刻把她抱住,疑問:“桃花,你?”桃花面色略顯蒼白,垂首柔柔弱弱地道:“剛才不知怎麼的,突然一陣心悸,我被嚇壞了。
”“哦!”王復不虞有他,連忙用手輕輕拍著她柔弱的背部,道:“不用怕,萬事有我呢。
”“公子,你真好……”桃花的聲音如夢如幻,磁性十足。
聲音撩撥中,王復剛剛軟化的某處,瞬間又雄赳赳地一柱擎天。
在如此意亂情迷的狀態之下,他當然無法發現桃花明眸里的兩道目光,正既怨毒又畏懼地落到地上,落在那幅“福”字之上。
其紅唇翛然一啜,呼的,一口氣息噴出,倏爾化作一陣疾風,把字幅吹盪而起,刮出到院子之外。
“桃花,我們進去吧,我要……”王復呢喃著,一雙大手早不安分地鑽進了女人的衣裙之下。
第九章:阿寶嗡!細若蚊鳴的一響,幾乎同時,一絲微光從擱置在硯台的辟邪筆筆頭處迸發,直如一道迷你版的閃電般,轉瞬即沒,消失不見……對此,正負手站在窗前往外望的陳劍臣自是一無所知。
送走了王復,他始終覺得心有不安,尋道士不得后回家也是如坐針氈。
其中原因,除了一部分對於王復的擔憂外,更多的是他對於那桃花身份來歷的質疑——陳劍臣想把這件事情弄個水落石出,萬一事情真如想象中那麼不堪,兇險,也好早有個準備,總比糊裡糊塗地丟失了性命的強。
窗外天邊,夕陽如血。
陳劍臣驀然轉身過來,來到書桌前,不假思索地提起辟邪筆在桌子上鋪開的那張白紙上寫了一個大字:“亂”!其字龍飛鳳舞,酣暢淋漓,極具氣勢,與平時寫的中規中矩的楷書判若雲泥。
自從習慣了毛筆寫字后,陳劍臣便有意地利用讀書的時間來臨摹練字,他對練字的興趣要大大超過背誦四書——讀書的勁頭在短時期內不可能有所轉變,那就先把字練好吧,也算是一項討生活的有用技能。
要知道在天統王朝,寫得一手好字很吃得開,若是成了書法名家,更是光環罩身,處處受人尊崇追捧了。
“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陳劍臣謂然一嘆,把毛筆放下,走出了書房。
“留仙,快要吃晚飯了,你去哪裡?”聽到動靜,莫三娘從廚房裡探出頭來問道。
陳劍臣回答:“娘親,我出去走一圈就回來……”身子已經邁出了大門,一路不作停留,徑直出到村口外面。
日薄西山,半天紅霞,天空瀰漫著一股仄仄的氣氛。
陳劍臣來到村外的溪流邊上,正負手望天間,驀然旁邊傳來一聲怯怯的問候:“留仙哥,你怎麼在這……”陳劍臣一怔,就看見一個身穿藍色粗布棉衣的少女脆生生地站在自己三步外,少女眉目如畫,清新脫俗,雖然渾身不沾半點珠光寶氣,但更顯得清水出芙蓉,乾淨素雅,猶如一朵亭亭玉立的荷花。
阿寶……很快,陳劍臣的腦海里便浮現出這麼一個名字——阿寶是居住在景陽村村尾的一個少女,今年才十三歲,雙親早亡,一個人孤苦伶仃的,甚是惹人可憐。
在幼年時期,那時的陳劍臣和阿寶常常在一塊玩水玩泥沙,很有點青梅竹馬的意思。
不過隨著陳劍臣逐步逐步走上了讀書之路,他們之間的關係便漸漸疏遠了,慢慢斷絕了來往。
以前的陳劍臣屬於典型的書獃子,脾氣既臭且擰,除了讀書之外,對於其他事情一概無視。
倒是阿寶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偷偷跑來陳劍臣所讀的私塾,隔得遠遠的聽他琅琅的讀書聲,聽得很是陶醉。
當然,這些事情,那時候的陳劍臣是毫無察覺的——就算察覺,也不會有什麼表示。
阿寶父母雙亡后,日子過得很是凄苦,舉目無親,無田無地無手藝,只能靠上山撿拾柴木和採集野果為生,她家裡的房子早已崩壞不可居住,便寄居在村後面的一間土地公小廟裡棲身。
平時村裡的人見她可憐,間或會給她送些柴米油鹽,周濟周濟。
窮人的孩子早當家,阿寶固然大字不識,但為人淳樸,倒是懂得許多道理,加上性格乖巧,天生麗質,出落得一朵花似的。
如今只是年幼,還無法論及婚嫁,如果再長大兩年,大概就可以尋到一戶殷實人家嫁過去,脫離苦難的生活了。
其實近年來已有些八姑六婆跑過來,拾掇阿寶去給別人當童養媳,其中的對象甚至有江州城裡的大戶人家呢。
但不知怎的,阿寶一律搖頭拒絕,更寧願自己一個人默默地捱日子……被陳劍臣兩道目光一碰,少女忙不迭地低下頭來,兩隻小手不安地搓著衣角,囁嚅道:“哦,這個……忘記你現在是秀才,有功名在身了,我應該叫……”“就叫留仙哥吧,我覺得好聽。
”她下面的話語一下子被陳劍臣堵住。
阿寶訝然地抬起頭,黑白分明的眼睛睜得頗大,當和陳劍臣的眼神相觸,又很快地躲閃下去,麵皮泛紅的不知該說什麼——想起來,她似乎已經很多年沒有和陳劍臣說過一句話了。
雖然兩人同村,但人各有命,竟仿若相隔天涯。
瞧著其一身敝舊的破棉衣,陳劍臣問道:“天氣這麼冷,你怎麼跑出來了?”今天雖然放晴,但乾冷乾冷的,到了如今的傍晚時分,更是颳起了北風,北風吹拂在阿寶的身上,她隱隱有顫抖之意,彷彿一朵在風中畏縮的花兒。
聽到陳劍臣問話,阿寶仍是習慣性地緊張,好一會才細聲回答:“剛才不知從哪裡跑來一個道士,來到土地公廟裡……我有些害怕,就跑了出來。
”她聲音怯怯柔柔的,陳劍臣差點沒聽清楚,先是反應般“哦”了聲,隨即一個激靈:“道士?什麼樣的道士?”多說了兩句話后,阿寶的情緒也漸漸放鬆,解說道:“嗯,是一個中年道士,有鬍鬚的……手裡還拿著一柄竹竿招牌,上面寫著字,不過我不知道寫著什麼字。
”陳劍臣忽問:“他身上有沒有背著木劍,以及另一個手有沒有拿著鈴鐺?”阿寶搔搔頭,想了一會才說:“似乎是背著劍,鈴鐺倒沒見著……我沒有看太清楚就跑出來了。
”陳劍臣微一思考,心想這道士很可能就是那個嶗山道士,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自己到外面尋他不著,對方反而無聲無息地跑到村子里來了,卻不知要搗弄些什麼……對於這個道士,陳劍臣現在並沒有寄予太多實質性的願望,只是想尋著他問清楚一些事情罷了。
至於對方是否是傳說中的世外高人,還得見面了解后才知,從而制定更詳細的應對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