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原來是陳相公,老兒失禮了,你是來游山的吧。
”在天統王朝,秀才雖然僅屬於士大夫的基層人員,但畢竟是有功名在身的人,享有一定的尊榮,身份地位比起普通平民百姓,那是高出一截。
而陳劍臣天資聰明,參加童生考試時三試第一,早已聲名在外,前途不可限量,面對他,張老三自然不敢怠慢。
“是的,不過剛才這林子里突然跑出一匹狼來,可嚇得我不輕。
”陳劍臣沒有提及白狐的事情,卻對那匹狼有些忌恨,現在正好說出來,讓張老三去捕獵。
張老三雙眼一亮,嘴裡叮囑道:“張相公,你游山的話應該在前山,後山這邊頗多野獸,你單獨一個人恐怕會有危險。
”“多謝大伯提醒,我這就出去。
”陳劍臣可不是什麼二愣子,這時候哪裡還有遊山玩水的興緻?回家吃飯才是王道。
那邊張老三已經吆喝著獵犬,聞著氣息跟蹤,往叢林深處追了過去。
他的兩頭獵犬,經驗豐富,只要地面上有蛛絲馬跡,都能給嗅出來。
於是一路吠叫著,漸漸遠去。
陳劍臣無心去想鄰居的捕獵順不順利,掉頭準備下山,可他才走出幾步,背後“啾啾”聲響,回頭一看,可不正是那隻小白狐嗎?只見它人立而起,對著陳劍臣,先是兩個前肢舉高,合攏在一塊,像人作揖施禮一般,在向陳劍臣恭恭敬敬地躬身;躬完身,進而整副身子俯落下來,屈膝跪拜,乖巧的小腦袋,恭恭敬敬地磕在地面,砰然有聲。
一邊拜,一邊啾啾叫著,好像在說著感謝的話語。
見狀,陳劍臣大吃一驚,呆若木雞,只感到口乾舌燥,瞬間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小白狐磕完頭,爬起來開始朝著另一個方向一瘸一瘸地離去,不過及至十餘步開外,它忽又停住,轉身,面向陳劍臣再一次重複進行著剛才的作揖磕頭動作。
如是一共三次,殷殷然,肅肅然,一本正經,看得陳劍臣都發生了錯覺,覺得它不是一隻小狐狸,而是一個感恩戴德的小女孩子似的。
最後它嬌小的身影被叢林所掩蓋,慢慢消失掉,連聲音都聽不見了。
“狐狸精?”半餉之後,陳劍臣才反應過來,聽見四周山風吹動,沙沙聲響,不禁覺得脊背一陣發涼,此地不宜久留,該念頭飛快掠過,他三腳並作兩腳,沿著羊腸小道,飛一般跑下山去,要趕緊回到家裡。
第二章:慈母緊張地奔出到前山,遇到其他遊人后,陳劍臣才稍微放鬆情緒,正見到逃跑的自家毛驢在山間路邊吃草,順手牽了,趕下山去,回家。
陳劍臣家住在景陽村,距離楓山不遠,不過五里路程。
景陽村隸屬江州管轄,有五十八戶人家,人口兩百二十六人;村周邊有一脈清清的溪水,潺潺流過,倒顯得風景清秀,有些靈氣。
在路上,陳劍臣腦子裡揮之不去的仍是那匹表現“出格”的白狐,他隱隱覺得這個世界並不像想象中那麼簡單,可到底是個什麼狀況,又完全說不上來。
畢竟此身的前主人不過是一個“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的書獃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就連江州城都不曾進過幾回,野外見識自然少得可憐。
“莫非這個世界有妖魔鬼怪之類的存在?”陳劍臣忽然想到一個可怕的可能性:“如果真得有妖魔鬼怪,這麼說,難道也會有神仙?哈,應該是我想象力太豐富了……”他越想越覺得荒誕,無厘頭,便強自按下了這個念頭。
約莫一柱香時間后,陳劍臣回到了村口,牽著毛驢徑直回家。
村中的人們見到他,紛紛躬身致禮,畢恭畢敬的,叫“陳相公”。
等他走遠,那些村姑村婆就交頭接耳滿懷羨慕地議論著,羨慕“莫三娘”終於熬出了頭,有這麼一個出息的兒子后,飛黃騰達指日可待。
莫三娘就是陳劍臣的母親。
陳劍臣幼年喪父,全憑母親辛勤勞作撫養成人,並含辛茹苦地供其上學讀書,母子兩人簡直相依為命。
但就在陳劍臣考取秀才功名的那一天,放榜之日,他閱榜之後,欣喜若狂,一拍手,叫一聲“好”,然後一頭栽倒了地上,雙眼翻白,口吐白沫,活生生上演了一出“范進中舉”的樣板戲;待其醒過來時,卻已物是人非,靈魂易主。
而剛穿越過來的地球人自是不敢聲張,悄悄消化著陌生的一切,包括接受一位慈祥的母親存在。
在地球位面,他雙親早亡,無親無故的,對於異時空的這一份堪稱偉大的母愛並沒有多少抗拒之情,很快就默認了。
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后,其真心地接納了莫三娘的母親身份,孝順有加。
……回到簡陋的家,剛進入院子,正見到頭髮花白的母親在吃力地劈著柴,額頭汗水潸潸都顧不上拭擦。
她今年才三十六歲,可姣好的面容已經有了皺紋,過早地銘刻上歲月風霜的痕迹。
陳劍臣搶一步上去,道:“娘,我不是說了嗎?這些柴等我回來,我來劈。
”伸手便要搶過斧頭。
莫三娘卻緊抓住不放,道:“留仙,這些粗重活你怎麼幹得了?況且,你現在是秀才了,有功名身份,更不能幹粗重活。
若被別人看見,會笑話你的。
”陳劍臣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奪過斧頭:“什麼秀才不秀才的,在家裡,我永遠都是你的兒子。
兒子幫母親幹活,天經地義,誰能說閑話?”——在天統王朝,讀書人清高。
所謂清高,既是自命,別的人也承認。
有言道“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言外之意就是“讀書人基本不幹家務的”,故而盛產“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書獃子。
昔日的陳劍臣,同樣是個十指不沾水的主。
不過,今非昔比,身體固然沒換,但思想觀念已經換套了。
現在的陳劍臣是不可能讓自己大喇喇坐在房間內讀什麼“之乎者也”,而留母親一個人在院子里揮汗如雨的,他做不出來那種事——其個性一向倔強,穿越而來,對於異時空朝代的諸種規矩,框框條條,根本沒有太在意。
於是掄起斧頭,有模有樣地劈砍起來。
劈柴不算是個技術活,力氣活居多。
然而陳劍臣最缺乏的就是鍛煉和力氣,只劈了一會,便覺得雙臂酸軟,雙掌火辣。
他咬緊牙關,一聲不吭,一斧一斧地持續劈著,心底一個聲音在喊:無論如何,也要把所有的柴劈完。
那邊莫三娘看著又心疼又無奈,只得先把院子門掩上,不讓別人看見陳劍臣在劈柴——畢竟讀書人清高的觀念根深蒂固了,尤其是一名秀才,如果他跑去燒火劈柴什麼的,就會被人認為是一種“跌份”的行為,會遭受非議,挨人恥笑。
整整一個小時后,陳劍臣才把所有的柴劈完,整個人累得像狗,杵著斧頭,張大著嘴喘氣,汗水則早把後背的衣服濕透,手掌心上,甚至起了好幾個血泡。
“我都說了,你做不了這些粗重活的,累壞了怎辦?”莫三娘連忙拿著一塊汗布給兒子擦汗。
陳劍臣強笑道:“沒事,從今天開始,家裡所有的粗重活我全包了。
”說著,心裡在暗暗發誓,要狠狠地練一練這副“弱不禁風”的身子。
想以前,他怎麼說也是個運動達人,愛打籃球踢足球,穿越時空后,對於這副手無縛雞之力的身子實在不順眼,處處不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