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時辰就是兩個小時,在時間上,可以說是比較充足的。
於是,在場的生員們並不著急,而是不慌不忙地開始磨墨;而有一些人,把墨磨好了,就鋪開白紙,開始先練練筆,找找感覺。
書法為一門博大精深的藝術,既是藝術,就要講究靈感,而不是隨便提筆刷刷刷就能寫好的,寫字容易,寫好字難。
這道理就和寫文章一樣,胡編亂造是文章,精工雕刻也是文章,但其中的差別如同天地之別,判若雲泥,不可相提並論。
陳劍臣磨好墨,很熟練地鋪開紙,微一凝神,提筆運勁,幾乎一氣呵成,就寫出了三個大字:“思無邪。
”這三個字當然有出處,子曰:詩三百,一言以蔽之:思無邪。
這三個字並不是陳劍臣第一次寫,事實上他寫這幅字已有好幾次了,熟能生巧,故而現在臨場寫出來並沒有耗費太多的功夫和時間。
隨後,他又在底下寫上自己的名字,蓋上印章,稍稍一吹,等墨汁晾乾了,一舉手,示意自己交卷。
到現在,不過半盞茶時間而已。
陳劍臣是第一個交卷的。
他的快速頓時引起不少人的注意,很多的目光顯然還是第一次注意到陳劍臣的存在,目光中有驚訝,有愕然,但更多的是不解,等發現陳劍臣只是明華書院的生員代表時,所有的目光都流露出“原來如此”這四個字的意思——自從來到開泰書院,陳劍臣和蕭寒楓兩人的表現簡直比鵪鶉還鵪鶉,全身上下,一根像樣的羽毛都找不出來。
事實上這也是正常的,三流書院出來的生員代表,也就是三流水平而已;俗話說“矮子里拔將軍”,但怎麼拔,在真正的高人面前,都是矮子。
所以,陳劍臣之所以這麼快就寫好字,交卷了,根本不是他實力非凡,不過是自知沒有競爭力,所以草草寫就,早早交卷罷了。
這樣的事情例子見多了,屢見不鮮。
所謂“破罐子破摔”,說的便是這個道理。
坐在聖廟樹下的顧學政看見陳劍臣不費吹灰之力就第一個交卷,不但不喜,反而眉頭一皺:這陳劍臣怎如此草率了事?要知道這可是天下才俊雲集的才藝競賽,不是在江州賣字畫。
市井之中,賣字的話可以簡簡單單地寫好,也許就能賣個幾十文錢了。
但在強者如雲的競賽之上,這樣寫出來的字豈能入得裁判之眼?只怕三位老夫子看過一眼后,就會直接揉成一團,扔進紙簍里去了。
哎,豎子不堪,爛泥終歸扶不上牆……第一百六十三章:風頭出到外面,伸個懶腰,此時太陽剛升起來不久的樣子,溫煦的陽光從天上照耀著,透過枝葉的遮擋,點點滴滴地灑下,灑在陳劍臣的身上。
他張目四顧,就見到嬰寧在前面一棵樹下,正在和一個人說話那人穿著一身青衫,腳踏布鞋,一副僕從打扮。
只是從他的衣著布杵看來,行頭光鮮,顯然出身朱門,不是等閑人家的下人。
陳劍臣見其對著嬰寧糾纏不休的模樣,眉頭一皺,踏步走過去,到了近處,就聽到那漢子在喋喋不休地對嬰寧道:“小哥兒,聽你三哥的沒錯,如果你沒有和你家主人簽賣身鍥約的話,趕緊跳出家門到國公府和……就算有約在身也不怕,憑著我家公子的身份,直接開口,諒你家公子不敢不放人,大不了再補一筆錢給他就行了。
你聽我說,我家公子最喜歡像你這般俊俏玲瓏的書童,到了國公府,包你吃香喝辣的,就算仍然屬於下人,但也是下人中的第一人,日後富貴不可限量……”“你想呀,跟著你家公子有什麼好的?按照我的猜測,你家公子不過是普通的一名秀才吧,既無權,又無勢,日後說不定連舉人都考不到一個沒前途的……”“公子,你出來了!”漢子還在說個不停,心不在焉的嬰寧已看見走過來的陳劍臣,趕緊迎上來。
那漢子一怔,轉頭看去見到一身普通儒服的陳劍臣,眼眸中掠過一絲不屑之色。
其身為豪門管家級的人物來來往往不知道接待過多少官宦、才子、大儒像陳劍臣這樣平凡的底層士子,哪裡能入得他這個管家之眼?招呼都懶得打一個。
陳劍臣也不去理會他,問嬰寧:“嬰寧,怎麼啦?”嬰寧嘻嘻一笑:“有人在打你家書童的主意呢。
”陳劍臣佯作震驚:“還有這種事?”隨即表現出惱怒的樣子:“挖牆腳挖到我腳下來,實在可恨。
”嬰寧忍俊不禁,覺得自家公子現在的樣子很有趣。
隨即陳劍臣板起面目,黑著臉瞥了那漢子一眼,走過去問:“未請教?”那漢子頓時挺起胸脯,昂然道:“好說,在下乃是鄭國公府上第三管家姓張名三是也。
”一個陳芝麻爛穀子典型醬油貨的名字從他的嘴巴里說出來,“之乎者也”一通,倒顯得很是有氣勢。
陳劍臣哦了聲,似乎被嚇著了,轉身就走。
張三頓時得意洋洋,心道:諒你一個小小的書生,本管家只需說出“鄭國公”三字,不得把你嚇得屁都不敢放一個?有功名又如何?在我面前就只能乖乖趴著。
如果敢惹惱了我,定叫你吃不了兜著走,說不定連秀才功名都保不住……陳劍臣走回來沖著嬰寧揮揮手:“走吧。
”嬰寧問:“就這樣算了?”“嬰寧,你覺得公子我是那種睚眥必報之徒嗎?”嬰寧回答:“不是。
”等走遠些,陳劍臣忽問:“嬰宇你有沒有什麼法術可以讓那廝摔個餓狗搶屎的?”嬰寧頓時掩口胡盧,一雙很好看的眼睛笑得微微眯了起來:“有。
”“嗯,那接下來你知道怎麼做了。
”“遵命。
”陳劍臣很滿意小狐狸的聰慧,背負雙手回院里去了一—他本最看不慣那些狗仗人勢的惡奴,有機會的話,薄施懲戒是必須的;更何況這廝居然要打嬰寧的主意?後面張三見陳劍臣帶著書童離開,嘴裡喃喃道:“此事還是先稟告公子吧,公子一直就想找這麼一個靈巧的書童服侍,可不能錯過了……”正沉吟間,不知從哪裡跑來一條大黑狗,也不怕人,很歡騰地跑到他身邊,一撅,嘩啦啦很暢快就拉了一大泡狗屎在地上,立刻臭氣崩天。
見狀,張大管家勃然大怒,喝道:“你這畜生到處拉撒,討打!”說著,就想飛起一腳踢過去。
孰不粹這時候作為支撐腳的左腳不知踩到了什麼,一滑,立足不穩,整個人竟失失控地往前仆倒正是一個標準的“餓狗搶屎”式“哎喲!”一嘴惡臭,滿面黃花殘……回到小院,陳劍臣洗一把臉,正要躺著休息一會,蕭寒楓回來了。
緊隨其後的,是顧學政。
兩位學院的先生倒不見人影,估計此時仍留在廣場那邊,等待成績出來。
顧學政面色陰沉,走進院子內站定,喚陳劍臣到近前來,披頭就責問:“你可知錯?”旁邊蕭寒楓一個勁地朝陳劍臣打眼色,不過陳劍臣似乎全然沒有看到一樣,道:“學政大人,學生不解,不知犯有何錯?”見他猶自不思悔改,顧學政呼的一擾袖,幾乎要指著鼻子來訓斥了:“本大人問你,今天的書法競賽,為何你只用了半盞茶時候就交字了?”陳劍臣茫然道:“既然寫好了,當然就要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