蘿妮爾不知道自己正身處何地。
她睜開眼睛,看到的是閃著微光粼粼的水面。
而她正在水面之下。
剛剛在斐薩那裡所經歷的所有好像是她的一個噩夢。
身體不再疼痛,一切都彷彿沒有發生過,甚至這個地方讓她感到異常安寧靜謐。
蘿妮爾不知道為什麼她能在水裡呼吸,她明明都不會游泳。
這時她聽見了一些聲音,清澈的水可以讓她看見明朗乾淨的天空,但是卻模糊了傳入她耳中的豎琴聲。
她胡亂地在水中擺動手腳,身體開始聽從她的意志,漸漸上浮。
蘿妮爾將頭探出了水面。
豎琴悠揚的聲音也因此清晰了起來。
她才發現這裡是一片無垠的湖,沒有對岸,也沒有邊界。
到處都充盈著溫暖的光,是和光明神殿一樣寧靜柔和的氛圍。
蘿妮爾尋找著聲音的來源,轉過身,才看見一架立在水面上的暗金色的豎琴,以及跪坐在琴身旁正在奏琴的人。
他的銀色長發垂落在水面上,正閉著眼睛,白色的教袍和神殿里的那些牧師的穿著無一差別。
但要知道,他的模樣也和神殿里的光明神像如出一轍。
蘿妮爾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所看到的一切。
難道她是已經死了,所以才見到光明神了么?
蘿妮爾不可置信地凝視著他,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是插話的最好時機。
她認為此時做出的每一個舉動都是對他的褻瀆。
正在她矛盾的時候,琴聲也戛然而止。
他睜開了眼,迎向了蘿妮爾的視線,赤色的眼眸讓蘿妮爾彷彿看到了自己的眼睛,但他的眼底只有對她的憐愛。
彷彿他已經知道了蘿妮爾所有不幸的遭遇。
他就和神殿里那完美的神像一樣,在他的注視下,蘿妮爾想把所有委屈難過和痛苦罪孽都說給他聽。
蘿妮爾開始流淚,顫蠕道:“光明神大人……”
“蘿妮爾。”他看著她,微笑回應道:“我的摯愛。”
細膩溫柔的聲音,和這個地方給她的感覺一模一樣。
摯愛……
光明神大人為什麼能對她這樣溫柔……
即使身為神明的他絕對知道她做過的所有事情……
蘿妮爾的心已經被她的自責感和罪惡感填滿,她認為自己並不值得得到納克蘇薩斯的救贖和寬慰。
她將雙手交迭在自己胸前,才發現自己水面以下的身體都是赤裸的。
蘿妮爾的心在這一瞬間有了一些疑惑。
但她很快就明白過來這樣才是最好的,她做過的所有事情都會在納克蘇薩斯面前被剖開,就像她光裸的身體,什麼都不需要隱藏。
“感謝您無上的仁慈。”蘿妮爾閉上眼睛虔誠地向他致謝,“能在生命的最後時刻得到您的憐憫,身負罪孽的蘿妮爾無以回報,甘願接受來自您的公正的審判。”
納克蘇薩斯用手隨意撥弄了一下豎琴,不成曲的音調也帶著輕快的旋律,他說道:“我聽到了蘿妮爾的祈求。”
他的聲音就像林間安靜流淌的泉水,潺潺入耳又帶著讓人安心的力量。
“蘿妮爾的靈魂會來到我的神域,也只是因為你需要我。”
“身體會好起來的,蘿妮爾完全不用擔心。”
納克蘇薩斯的話語里是對蘿妮爾無盡的包容。
她睜開眼睛震驚地看向納克蘇薩斯,心卻因為他的話而顫動收緊。
為什麼?
為什麼像她這樣自私的人還能被他拯救?
他的柔情真的讓蘿妮爾無地自容,倍感罪孽深重,眼淚洶湧地流下,她哭出了聲。
“光明神大人……請您嚴懲卑劣又愚蠢的蘿妮爾。”
她一邊大聲哭著,一邊斷斷續續地敘述著她能想起來的所有謊言和錯事。
蘿妮爾說到了那條魚,說到她因為魔癮利用且欺騙了契沙圖,說到她玩弄了奧德瑞格,沒有邏輯也並不連貫,甚至她的聲音都因為哭泣抽噎而破碎,可能沒有人能聽懂她在說什麼。
但她卻落入了一個懷抱里。
納克蘇薩斯在水裡和她相擁,他溫暖的手從她的發頂緩慢地撫到她濕潤的發尾,安靜地聽完她想說的所有。
而蘿妮爾在說完后,終於在這個時刻平靜了下來,納克蘇薩斯讓她接受什麼樣的審判和罪罰都會讓她甘之如飴。
但她在這個時候發現擁抱著她的納克蘇薩斯也是赤裸著的。
蘿妮爾的臉貼在他的胸膛上,如此不帶任何旖旎情色的坦誠卻讓蘿妮爾此時此刻無比輕鬆,就好像她徹底丟掉了所有讓她煩惱的事情,她眼前的納克蘇薩斯接受了一個完完全全真實的她。
她看著自己飄散在水面的黑髮和納克蘇薩斯的銀髮交纏在了一起。
莫名地滿足。
光明神大人啊……
蘿妮爾從來都沒有想要背叛您,能夠侍奉您是我最驕傲的事情。
她閉上眼睛,心從未如此安寧過。
“我都知道,你的一切我都知道。”
納克蘇薩斯輕撫著她的背,這種帶著溫情和安慰的動作讓蘿妮爾有了勇氣緊緊回抱住他。
他繼續說道:“你沒有做錯任何事情。”
溫潤的聲音說著他的評判,語速緩慢,音調嚴肅,但話語里傳達出來的意思卻是讓蘿妮爾想不明白的包庇和是非不分。
蘿妮爾錯愕地抬頭看他,像是聽錯了一樣向他確認道:“光明神大人……”
“難道蘿妮爾不是最應該被懲罰的那個人嗎?”
納克蘇薩斯在她的額頭落下一個輕柔的吻,面上依舊保持著他淡淡的溫柔的笑意,回道:“並不。”
“我親愛的蘿妮爾並沒有做錯任何事情。”
他再次重申了一遍,非常認真。
任何人都無法違背他定下的結論。
彷彿他口中的蘿妮爾就應該肆無忌憚地做她所有想做的事情。
蘿妮爾沒想到光明神大人竟然能對她仁慈憐憫至此,張了張嘴,一瞬間不知道說什麼能表達她此時心裡陳雜的心情。
她所有的罪行竟然就這樣輕而易舉地得到了寬恕,蘿妮爾覺得她是從一個避之不及的噩夢跳到了另一個觸之不及的美夢。
不,還有一件事情。
蘿妮爾遲疑著,還是說了出來。
“光明神大人,請問……”
“我真的是埃奧隆的女兒嗎?”
納克蘇薩斯點點頭,回道:“是的,你的靈魂曾是他力量的一部分。”
“你也是他最愛的人,他其實一直都很想你。”他似是絲毫不介意蘿妮爾和埃奧隆的聯繫,又說:“想見見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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