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弗爾格羅的仲夏火焰節,最應該參加的活動應該就是這一年一度的“冰霜之王大挑戰”。
由王都里規模最大的酒館——高嶺酒館提供了所有參賽素材,他們最好的廚師親自準備了火烤甜麵包、蜜餞餡餅、仲夏煙熏腸,再佐以節日火酒和冰霜之王特調飲品,參賽的人需要用最短的時間吃掉每一樣食物,喝一整杯透心涼的特調飲品,再最後含一口有著高濃度酒精的節日火酒,在火熱的爐石旁噴出火來才算完成了比賽。
當然,如果擔心玩不好雜技,可以將節日火酒咽下,但高嶺酒館不會負責將醉漢們拉回家,他們保持著一貫的作風,酒館里的酒保和上菜的小姐們只會把爛醉如泥又付不出錢的客人扔到大街上。
獲勝的人會得到為期整個夏天的免費酒水和一個銀質的冰霜之王挑戰勳章,這可是真貨,沒錢的話還可以去黑市賣掉換點酒錢。
而關於這個挑戰的初選,就是只需要花幾個金幣買下五個蘿妮爾之前一直念念不忘的甜冰球,並全部吃完,這是高嶺酒館特別聘請法師來製作的,酸酸甜甜又冰冰涼涼的味道其實很受小孩子的喜歡。
但塔莉通常只允許蘿妮爾吃一個,這讓她每年都比較遺憾。
一路上,蘿妮爾一直在念念叨叨,牢記著自己導遊的角色,不停地向奧德瑞格介紹著路邊的所見的一切。
這也是她第一次親眼所見這些熱鬧的場景,剛剛的那些小彆扭已經被她拋到腦後。
更何況奧德瑞格一直耐心地聽著,大概滿足了蘿妮爾對同齡小夥伴的幻想,蘿妮爾想如果他是女孩子,估計她會拉著他的手在大街上亂跑。
塔莉不行,她只會管教蘿妮爾。
等他們到了冰霜之王大挑戰的活動場地時,初選已經過了,甜冰球已經售罄。
但蘿妮爾不想讓奧德瑞格錯過這個活動,輕輕扯了扯他手腕邊的紅絲帶,想讓他稍微低一下頭,彎一下腰,要知道他實在是太高了,她想說悄悄話。
她當然不是想讓奧德瑞格去狼吞虎咽地參加比賽,這也太失禮了,但她想讓奧德瑞格稍微嘗一下高嶺酒館的特產。
奧德瑞格看著蘿妮爾盛滿期待的閃亮亮的眸子,看著她幾簇調皮的捲髮耷拉到她額前,她好像對什麼東西特別迫不及待。
活潑又可愛,看起來比在王宮裡面要開心許多。
他順從地彎下腰,滿足了蘿妮爾這個隱晦的願望。
蘿妮爾將臉湊近,但她又有點害怕他的盤角會在某個不經意的瞬間戳到她的臉,下意識地用手抓住了角的尖端。
奧德瑞格的尾巴動了一下,揚起了一個小弧度又很快放了下來。
蘿妮爾將一小袋金幣塞到奧德瑞格手中,低聲道:“你知道的,我還沒成年,你能去那裡——”她伸出指尖稍微指了指遠處的攤位,“買兩杯特調飲品嗎?他們不賣給我……”
奧德瑞格聽明白了,眼神似乎在這一刻變得鋒利了起來,道:“那這筆賬怎麼算?”
蘿妮爾剛剛還一直以為他們是同一戰線,沒想到奧德瑞格比她要想的正直得多,她的心情瞬間變得有些沮喪,小聲道:“我只是覺得你應該嘗一嘗。”
“那我買一杯就好。”
她此時此刻像是懷裡抱著一隻炸了毛的貓一樣,小心翼翼地找尋合適的方式安撫他,只為了讓他聽話,達到她的目的。
蘿妮爾握住角的手緩慢摩挲著,她不明白這算不算是示弱和撫慰,但奧德瑞格並沒有阻止她。
他的角有著光滑的觸感,但是在節段處又有一些突起的環棱,這讓她湧上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只是在蘿妮爾看不見的角度,奧德瑞格的尾巴抬起來又很克制性地放下去了。
他似乎還沒有鬆口的打算,蘿妮爾只好想一些軟話蜜語來試探他:“……求你,就這一次,我要是喝多了你儘管向我母親告狀,她會狠狠罰我的。”
少女低低的哀求飄入他的耳中,奧德瑞格嘆了口氣,道:“別在意,我今晚會負責送你回去的。”
蘿妮爾雀躍地跳了起來,得意的滿足模樣讓她的眼睛都笑彎了。
她目送著奧德瑞格離開,站在原地搓著手等著他。
可是讓蘿妮爾沒有想到的是,她在此刻聽見有人在叫她。
“殿下。”
蘿妮爾沒敢回頭,也沒敢四處張望,假裝什麼都沒有聽見,但已經嚇出了一身冷汗,脊背僵直。
契沙圖的聲音已經讓蘿妮爾在任何時候都能準確地從嘈雜的聲音里分辨出來。
可是為什麼契沙圖會在集市裡?
以往火焰節的假期里,契沙圖不會在神殿,蘿妮爾也沒有見過他,她甚至懷疑契沙圖在火焰節期間會離開弗爾格羅。
但現在他就在這裡,還叫住了蘿妮爾。
蘿妮爾現在唯一能慶幸的是,奧德瑞格並不在她身邊。
但他很快就會回來,還會帶著兩杯烈酒一起回來。
這個認知讓蘿妮爾現在很想哭,她現在就只想逃跑。
“殿下。”
已經很近了,她不能再裝作沒有聽見了。
理智讓蘿妮爾不可能就這樣一跑了之,她緩慢地轉過身,一臉驚訝:“晚上好,契沙圖大人。”
穿著常服的契沙圖看起來依舊英俊挺拔,蘿妮爾並不覺得這會影響他的威嚴,因為她現在背上已經汗濕了一片,藏在衣袖裡的手指在顫抖。
而且她現在背過了身,她並不能知道奧德瑞格是否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了。
契沙圖問道:“塔莉呢?”
“她在幫我排隊買東西,我……我在這裡等她。”
蘿妮爾強迫自己坦然地直視契沙圖的眼睛,他澄亮的金色眸子里映著火光,也映著蘿妮爾蒼白的臉。
她就像被推上了火刑架的邪惡巫女,滿嘴胡話與謊言。
契沙圖的臉上沒有笑意,也沒有任何審視的意味,蘿妮爾察覺不到他的用意,更不知道他看到了什麼,這讓她每多說一句話都彷彿在刀尖上行走。
蘿妮爾現在心底最大的指望就只能是契沙圖在人群里偶然看見了孤身一人的她。
這種可能性能有多大呢?
有什麼能比今天的這個時刻更糟糕的事情嗎?
蘿妮爾真的很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