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呢?尊敬的契沙圖大人,霍爾不會搗亂,它只會乖乖地待在魚缸里,唯一出格的事情只會是吐幾個泡泡而已。”
蘿妮爾從來沒有嘗試過忤逆契沙圖的任何要求,可是他將話說得還有周旋的餘地,那麼她也順桿而上,向他保證著一條魚不會給神殿帶來任何影響。
契沙圖將視線落到了她稚嫩的面孔上,她在手舞足蹈地描繪著那個小魚缸,和裡面那條魚吐泡泡的模樣。
說完還輕輕咬了咬自己的下唇,睫毛顫動著,非常忐忑不安。
“殿下,這次只是一條魚,那麼下次是什麼呢?”契沙圖溫聲和她解釋著,“神殿不允許有不確定事件的開端。”
“您是公主,又是聖女,您必須認識到您的任性會影響神殿的威嚴。”
他的每句話都有著騎士對待公主應有的敬意和勸勉,蘿妮爾找不到任何一句歪理來反駁他。
蘿妮爾一直都很尊敬他,雖然他不屬於弗爾格羅王室,只服從於光明神的教條,手中有著掌控聖騎士團的權利,又有極深造詣的聖光魔法,但他卻時刻謙遜又克己。
可是蘿妮爾正處在她的叛逆期,契沙圖不會理解這個時候的女孩子可能會為了某些事情不回頭。
更何況他的那些大道理早就被蘿妮爾聽得煩膩了。
“哦,好的,大人。”
蘿妮爾嘆了一口氣,低下頭去,在他開始說的時候,她已經開始左耳進右耳出了。
這回應在契沙圖聽來沮喪無比,但至少聽起來她算是認同了他的說教。ℝοцsんцɡé.℃οм()
他伸手摸了摸了下頜處的疤痕,似乎思考了一下,但金色的眸子始終卻始終看著他眼前的小公主。
她的確和平時不一樣了,只是因為一條魚而已。
契沙圖不確定這對於她的牧師之路來說是不是一個好的兆頭,他已經習慣事事都先考慮到光明神和神殿的利益。
但同時他現在的心緒有些雜亂,他不會承認這只是因為蘿妮爾看起來不開心。
更確切地說,他寧願想著這點微不足道的煩惱是由於蘿妮爾不覺得自己有錯,甚至還感到委屈。
就他的身份說來,契沙圖應該糾正犯錯的蘿妮爾,或者在她將要犯錯的時候及時提點她。
可他沒再堅持說著他信口拈來的那些措辭了。
契沙圖伸出手,想要撫摸蘿妮爾柔軟的發頂。
他沒有思考為什麼想要這樣做,他只知道她喜歡這樣的鼓勵。
每次在學會新的咒術后,只要這樣摸一摸她的頭髮,她都會笑得很開心。
契沙圖將這件事記得很牢固,也不知道能派上什麼用場。
他記得蘿妮爾會仰頭看著他笑,會露出她的虎牙,她在風中的髮絲偶爾還會纏上他的手腕,他甚至還記得她在換牙的時候也喜歡這樣笑,只不過會缺幾顆牙而已。
寬大的手掌帶著它的主人應有的力道,要碰到近在咫尺的蘿妮爾非常容易,可蘿妮爾沒有絲毫防備,她的頭髮被揉亂了,甚至還朝後踉蹌了半步。
她根本沒有預料到一本正經拒絕了她的契沙圖會用這種方式來安慰她。
如果是平時的想要這種獎勵的蘿妮爾,她會很開心。
可現在只會讓她更加不安,因為她在想著要不要得寸進尺,她潛意識覺得這件事還能再商量商量。
她太想告訴塔莉說夜晚不會有太陽了,只要把霍爾拿到神殿里來就能贏了這場根本沒有任何意義的爭論。
或許冷靜之後的蘿妮爾會意識到為了這種事情去嘗試反抗契沙圖是一件愚蠢的事,但現在頭腦發熱的她只會去下意識地利用契沙圖對她隱晦的縱容。
蘿妮爾用雙手握住在她頭頂的手掌,慢慢將它拿下來。
契沙圖沒有看到本應出現在她臉上的笑容,她甚至對此興緻不高,他不明所以,只好僵硬著隨她握著他的手。
蘿妮爾似乎想用他的手做擋箭牌,半張臉躲在那後面,然後說道:
“不會有別的東西了……契沙圖大人,我只有霍爾。”
蘿妮爾額邊的捲髮俏皮地刮到了他的手背,帶來微弱的癢意,但又很快消失,就像是蘿妮爾此刻大膽的試探一樣。
聽到這句話的契沙圖卻皺了皺眉,他沒有考慮到只是一晚沒見到蘿妮爾,她就有了義無反顧的勇氣。
還是因為那條魚。
她的一切是神殿和王族賦予的,和那條魚沒有半分關係。
他應該感謝那條魚教會了蘿妮爾在上戰場前應該有的英勇嗎?
契沙圖明明知道蘿妮爾沒有蔑視神殿的意思,但卻忍受不了在他的教育下,蘿妮爾會有因為一條魚而放棄信仰的苗頭。
她說她只有霍爾?
他斷定這是蘿妮爾任性而又不負責任的發言。
契沙圖將她額邊的碎發撥到她的耳後,他希望她能領悟到她的言行需要像她的頭髮一樣規整起來,溫熱的手觸碰到蘿妮爾發燙的耳尖,然後他手抽了回來。
她並沒有意識到,逾矩和挑戰契沙圖的權威會讓她興奮。
耳尖微熱隱隱地說明了這一點,可此時的蘿妮爾和契沙圖都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而蘿妮爾這邊,她看見他皺眉就只想著這件事已經被她搞砸了。
她的身體因為契沙圖的觸碰而輕微地顫抖了一下,就好像很久以前她在咒術考試裡面做小動作被抓包了一樣。
見風使舵,她從不認為這是自己的天賦,但明顯她不想去重複地謄抄那些神殿教條來作為這件事的懲罰。
“契沙圖大人,我錯了……“
她很快將道歉脫口而出,抓住他抽回去的手,以至於這道歉聽起來像是哀求。
蘿妮爾低著頭,但不放手。
良久,契沙圖嘆了一口氣,道:“你真的知道錯了么?“
蘿妮爾看見他的眉頭舒展開來,就知道適時的示弱對他是奏效的,她一邊跑出房間,一邊道:“真的,我不會把霍爾帶過來的,您是我永遠最尊敬最摯愛的老師。“
只要是能讓契沙圖的心情好起來,至少讓他不要再惦記這件事了,不管是什麼甜言蜜語,蘿妮爾大方地全都抖了出來。
她的話沒說完,人已經像風一樣跑沒了影。
空氣里只殘留著淡淡的花香味,那是蘿妮爾身上的味道。
契沙圖又摸了摸那道傷痕,拿起羽毛筆準備寫些什麼,才想起今天要批辦的公文都處理完了,又將羽毛筆放下,再次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