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歡和君無涯都是那種聽話的病人,事事謹遵醫囑,所以好的也格外快。
這天,雷震也帶著手下到了百葯谷接那對母子,兩人眼看自己病情穩定,便準備和神醫辭行,先去看看鳳青言如何安置那對母子,然後再繼續遊歷世間。
而就在他們剛剛收拾好東西時,突然隔壁的院中傳來一聲驚叫,兩人急忙趕了過去,就見那名婦人倒在地上,她身上還是那身孝服,胸口卻赫然插著一柄匕首,殷紅的鮮血從傷口流出,將純白的衣服染的一片血紅。
“李夫人,”葉歡驚呼一聲上前將女人抱起,讓她枕在自己的腿上,焦急的喊道:“無涯,快叫神醫來啊!”
誰知她話音剛落,卻被懷裡的女人一把抓住了衣袖,女人臉色慘白,一張口,鮮血便從嘴角汩汩湧出,卻還是努力扯出一抹笑容,道:“恩人,不必了,這是我自願的。”
葉歡不解的看向君無涯,卻見他嘆了一口氣對著她搖了搖頭,這時她才注意到,不遠處雷震眾人各個面色悲痛,卻沒有一人上前。
“寧王勢力龐大,不是一朝一夕能除去的,”女人艱難的說道:“所以……現在還不是反擊的時候……只有我死了……侯爺才可以……用我向寧王納投名狀,才能接近他……得到他的罪證,然後……一舉除掉他。”
“為什麼非得要這樣啊?”葉歡只覺得鼻子發酸,不解的問道:“難倒不能假死什麼的嗎?”
女人搖了搖頭,道:“若是……可以扳倒寧王……為夫君報仇,我……我縱是一死又……又何妨。”
葉歡只覺得有什麼東西哽在喉間,堵得她落下淚來。
君無涯走過來緩緩蹲下,對著婦人說道:“請夫人放心,孩子我們自會多加照顧。”
女人終於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容,隨後,光芒在她眼中漸漸消失,臉上血色驟然褪盡,女人緩緩的閉上了眼。
君無涯這才伸出手,攬了下哭泣的葉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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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歡也君無涯拜別神醫離開了百葯谷,而孩子終究是被雷震帶走了,同時帶走的還有女人的屍體,至於以後鳳青言要做什麼,葉歡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不過她明白了一點,鳳青言過的生活和他們不同,比起他們仗劍江湖,直面敵人,斬殺邪祟,對付那些明槍暗箭,以及那些險惡的人心,一定更加兇險困難。
她突然有些心疼鳳青言,那個看似悠閑放浪的男子,卻在笑容的背後過著這樣一種生活。而她多次受到他的恩惠,卻無以為報。
看著葉歡沉默不語若有所思,君無涯擔心的將她攬進懷裡,柔聲勸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的路,無論是鳳青言還是李夫人,他們走的都是自己選擇的路,所以就要承擔選擇的結果。”
葉歡點了點頭,在君無涯的懷裡蹭了蹭,道:“你不用勸我,我都懂。我自認做不得鳳青言那種運籌帷幄,所以還是和你一起仗劍江湖吧!”
“好。待你再恢復些,便要開始修鍊靈力了。”君無涯笑道:“你可不要偷懶哦。”
“我什麼時候偷懶了?”葉歡扁嘴道:“別的不說,我練鞭子的時候都是很勤快的好不好?”
“是啊!我家娘子最勤快了。”君無涯立刻笑道。
葉歡卻被娘子兩個字弄得微微走神,不知為何想起了那位李夫人,那樣柔弱無助的一名女子,卻為了給夫君報仇毅然自盡,想到這,她抬頭看了看君無涯,突然想到,若是有一天她為了復仇,說不定會比那名李夫人更加瘋狂。
君無涯見她又走神,不禁問道:“怎麼了?這樣看著我?”
葉歡抬眼看向君無涯,四周依舊是冰天雪地,她卻覺得這一刻前所未有的溫暖。從前的人生中她從未想到過失去,有記憶開始就是和君無涯在一起,似乎覺得以後這樣在一起也是理所當然。
可是當她親眼看到一個幸福的家庭在一瞬間碎裂,葉歡突然意識到,原來所謂的“在一起”是多麼的難能可貴,她甚至不敢去想,若是君無涯在為她尋葯時出了什麼岔子,或者那時她醒的晚了些,沒有救起雪地里的他,如今又會是怎樣一副情景。
葉歡第一次想用點什麼東西將兩人拴在一起,今生今世,永生永世都不要分開了。女孩伸手抱住君無涯的腰,道:“慕北,我們生個孩子吧?不,不對,我們要先成親。”
君無涯被突入起來的求婚襲的愣了愣,隨即眼圈突然一紅,卻笑著在葉歡的額頭親了一下,將人摟的更緊,道:“傻丫頭,有些話應該男人來說才是。”
有一個可以大大方方公之於眾的身份,有一個兩人共同的血脈傳承,這些一直以來都是他君無涯的夢想。他從未想過要稱霸修仙界,從未想過要奪什麼掌門之位,他只想和心愛的人一起浪跡天涯,行俠仗義。
曾經,葉歡被人矇騙帶上了爐鼎用的鈴鐺,導致無法受孕,又受人所制不能將兩人關係公諸於世,他一度以為這個夢想不會實現了,可如今,她鈴鐺已除,靈脈又被修補,更是連噬心蠱都一併解了,這世間沒有可以約束他的東西,他的夢,也可以成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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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個月後,青州,桃花崗下桃園鎮
一隊商隊正巧路過這裡,剛想找個飯館吃些東西,卻見整條街的人們都滿臉喜氣,行色匆匆,就連街邊的鋪子都已經開始提前打烊了。
一名婦人滿臉喜氣的挎著急匆匆的往前走,旁邊另一個婦人急忙喊道:“李家嬸子你走慢一些,等等我。”
另一名婦人會頭,著急的揮著手,道:“你走快點,不然等下去晚了,就沾不到喜氣了。”
商隊的大掌柜不解的拉住旁邊一位正在收拾攤子的夥計問道:“這是有什麼大事嗎?”
夥計一邊麻利的繼續收拾東西,一邊道:“這位客官,您有所不知,我們這往東一里便是桃花崗,因滿山桃花落英繽紛而得名,可之前的五年裡,那裡一直被一隻妖獸騷擾,那裡是出入我們桃花鎮的必經之路,有隻妖獸住著自然沒人敢通行,外面的東西運不進來,鎮上的農產賣不出去,只能爛在家裡。一時間弄得怨聲載道,鎮子里的壯勞力多次上山除過,可是不但妖獸沒除了,還死了好幾個人。直到兩個月前,一對男女出現在這裡,兩人雖然長相平凡卻有一顆俠義之心,得知此事之後毅然上山除了那妖獸,這不,您這種行商才能進來了。”
說著,夥計已經收拾好東西,他急急忙忙將外袍整理好,道:“今日便是我們桃花鎮的兩位恩人的大喜日子,我們全鎮老少自然要去慶賀,順便沾沾喜氣。”
大掌柜連呼應該,於是在自己的貨物里拿了幾樣不錯的,也帶著人趕了過去。
而鎮尾附近的一間不大的院子里,張燈結綵,大紅的綢緞掛了滿園,就連院子里一顆開的正盛的桃樹上都被孩子們掛滿了紅絲帶。
鎮長夫人是個相當幹練的少女,此刻正指揮著一眾女眷有條不紊的煎炒烹炸,準備婚宴上的食物。
屋子裡,君無涯正穿著一身大紅的喜服,有些緊張的聽著喜娘重複著婚禮的步驟。
而相隔不遠的鎮長宅子里,葉歡正穿著一身喜服由鎮上兒孫美滿的老婆婆給她梳頭,老婆婆拿起那枚雕刻精美的檀木梳子,感嘆道:“當年啊,我家老頭子也是送了我一把的,聽說做梳子最考驗男人的耐心,若是有一絲倦怠,梳齒就沒辦法整齊,看看你這把梳子,這可是我看過最整齊的梳齒了,想必你相公一定待你很好。”
葉歡笑著點頭道:“無涯是這個世上對我最好的人。”
老婆婆點頭笑了,隨後她拿起梳子,開始給葉歡梳頭,口中念著:“一梳梳到尾,舉案又齊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共雙飛;叄梳梳到尾, 永結同心佩。有頭又有尾, 此生共富貴。”
葉歡看著鏡中自己美艷的眉眼,不知為何竟然生出一絲迷茫,可隨後一想到以後便可以和君無涯永遠在一起,那抹迷茫便立刻消散無影。
梳好了頭帶上鳳冠霞帔,迎親的隊伍也已經到了門口,君無涯在高頭大馬上,跳下來象徵性的給了攔門的紅包,這才進了屋去背了新娘子出來。
隊伍一路回到新房,接下來就是繁複的婚禮禮節,拜了天地,之後一對新人被送進了洞房,大家因為顧忌兩人的身份倒是沒鬧的太厲害,覺得差不多就各自散去了。
眾人散盡后,小院也安靜了下來,只剩下了主屋裡還燃著紅燭。
君無涯將床上撒的各色物品細心的收到床角堆著,將大紅的喜被鋪好,白皙如玉的手指摸著上面綉著的鴛鴦戲水,俊極的臉上滿是幸福的笑容。
待他將一切弄好,轉頭正看到還僵硬的端著扇子擋臉的葉歡,他伸手輕輕的將扇子從女孩手裡抽走,露出一張滿是紅霞的臉,此刻被大紅的喜服映的格外嬌艷。
他持起葉歡的一隻手,緊緊握在自己的手心裡反覆摩挲,一雙眼睛突然泛紅,轉瞬居然在眼中泛起的水光,口中自言自語道:“幸好!幸好!”
說著,一個輕柔至極,又纏綿至極的吻便落在了葉歡的手背上,同時,一滴熱淚也同時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