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嬤嬤站在遠處,眼神陰冷地瞧著像是沒事人一樣兒從長房回來的顧妙兒,但得顧妙兒到跟前,她也收起那眼神來,笑著迎上前去,“姑娘,可不好這般,要叫府里人覺得姑娘沒規矩,竟是這般兒蹦蹦跳跳的,沒有姑娘家的貞靜。”
顧妙兒清晨起來,還在長房裡用了飯,到未見著柳氏一面,出來時還同葛嬤嬤提起要看柳氏,葛嬤嬤還說柳氏還歇著未醒來,讓她別吵擾了大夫人。她原就是那麼一說,人家不樂意她打擾,她就不去了,昨晚過來也是礙著她是大夫人才過來。
當頭被李嬤嬤這麼一說,她就上前攬了李嬤嬤的胳膊,“嬤嬤時時講規矩,到叫我覺得嬤嬤更親近,好似母親還在跟前一樣。”
桃紅挺厭煩李嬤嬤這態勢,慣會裝腔作勢,難不成竟將她自己當成姑娘的母親不成?她夜裡同李嬤嬤嚷過,又急了一夜,這會兒見著姑娘好端端的回來也就放心了,就聽著姑娘同李嬤嬤撒嬌,她自個兒不吭上 一聲。
李嬤嬤笑著道,“姑娘這嘴兒就慣會哄人,哄得老奴都受不住。”
顧妙兒昨兒進了長房,並未有甚麼奇異之處,只用了點吃食就睡著了。且一夜好眠,並未再聽見任何聲音。“嬤嬤如我母親一般,我不哄著嬤嬤,那還要哄著誰嘛?”
李嬤嬤聽她這般嘴甜,到笑得差點站不住,“哎喲,我的姑娘喲,真箇叫老奴心裡頭高興壞了。”她拉著顧妙兒從廊下過進了內室,到格外仔細地問了顧妙兒一回,“姑娘去得長房大夫人那處,可見著誰了,有沒有見著國公爺,老奴這麼多年也未再過國公爺一回,想當年國公爺何等英偉人物。”
顧妙兒回了這裡,早就打丫鬟下去,自個兒懶懶地靠在大引枕上,張嘴就道,“哪裡能見著大舅舅?都沒見著影子呢,就只拜見了大舅母。我瞧大舅母臉色還好,病色雖未全消,瞧著已經差不離了,再歇上個幾日恐怕就好了。”
李嬤嬤笑道,“大夫人待你可親近?”
顧妙兒可說不好,“那不好說。”
李嬤嬤勸道,“那姑娘可要同大夫人親近些。”隻字未提她昨夜已經知道顧妙兒打定主意要家去的事。
顧妙兒卻是開口了,拉著李嬤嬤的手,“嬤嬤,上回我同你說過要家去,嬤嬤你先時還勸著我留在此處,我曉得你讓我去二舅母處不過是想著叫我打消了這主意,可二舅母也是應了的,我想著還是早些家去的好,也省得在此間不自在。”
李嬤嬤昨晚聽桃紅那麼說,就知道她已經下定了決心,“姑娘……”
她話才出口,就嗚咽著哭出聲來,“姑娘既是定了,老奴也不好再礙著姑娘了,姑娘就同桃紅家去吧,老奴就不去了,還望姑娘全了這些年的主僕之情。”
顧妙兒連忙勸她,“嬤嬤何至於此?我是盼著嬤嬤同我一道兒家去,將來還給嬤嬤養老,嬤嬤說這樣的話,定是同我生分了。”
李嬤嬤暗惱柳氏突然回府,斷了她同二夫人的算計,就同當年一個樣兒,柳氏總是這般兒的討人厭,非得暗中插上一腳叫她們姑娘的盤算都落了空。她這邊還未成事,心裡頭火燒火燎的難受,又聽顧妙兒口口聲聲說要家去,也得虧曉得顧妙兒性子,還帶著哭腔道,“姑娘憐惜老奴,老奴是知的,只老奴身受太太大恩,不能跟著姑娘一走了之。老奴也不為難姑娘,姑娘自有主意,老奴也是省得的,只盼著給太太報了恩,待我將來沒了這口氣也有臉去見太太了。”
顧妙兒被說得面上一燒,卻是不好說什麼了,到覺得說甚麼都是自己的錯了。
桃紅可見不著李嬤嬤這般事逼迫自家姑娘,立時就上前擋在自家姑娘身前,便揚聲道,“嬤嬤好大的派頭,口口聲聲不為難姑娘,做的樁樁兒都是為難姑娘的事。”
李嬤嬤暗覷顧妙兒一眼,見顧妙兒垂著眼瞼,一時看不清她心裡想的是什麼,心下略略不安起來,對上桃紅卻不肯消停的,素日里就覺得桃紅挑唆姑娘,移了姑娘的性情。“姑娘跟前,沒你說話的份兒,只管伺候好姑娘就是了。我與姑娘說話,你插個甚麼嘴!”
桃紅冷哼一聲,“哼,姑娘受委屈,婢子就見不得。”
李嬤嬤見桃紅對自己放肆,顧妙兒在那處一聲不吭,更是覺得心中憤懣,“好好好,太太一真心兒都、都……”她說到最後,一抹眼淚,“我也不逼著姑娘了,姑娘自家去吧,老奴就看著姑娘家去伺候舅家太太,過那小門小戶的日子。”
桃紅又哼上一聲,就同顧妙兒告狀道,“上回姑娘早說過要家去的,她還勸姑娘同二夫人說上一聲,昨夜裡我說姑娘就家去了,她到是同我發怒呢。婢子都不明白這中間的行當,難不成嬤嬤還想著姑娘也就說說罷了?”
顧妙兒輕嘆一聲,拉著桃紅一塊兒坐下,頗有些惆悵,“今兒我算是把嬤嬤給得罪了。嬤嬤她時刻想著母親,也是她一片忠心,還惦記著母親的也就只有她了。怕是她盼著我能改了主意的,我、我恐怕要負了嬤嬤的一片忠心,也叫母親失望了。”
桃紅勸道,“姑娘您可別為著這些事而傷神,人家位高權重的,難道還稀罕姑娘報恩嗎?素日里也只聽說報仇的,到沒聽過甚麼人家都沒提兒,非得湊上去報恩的,婢子呀就覺得嬤嬤都魔怔了。若是報仇,姑娘怎麼報?有恩,姑娘您也得能報得了才行!”
顧妙兒心裡頭才好受些,面上到是有些不好意思,“這話到算是說到我心坎上了,只到底是受了母親的恩德,不好……”
桃紅曉得自家姑娘心思,忙開解道,“太太待姑娘這麼好,怕也是盼著姑娘好的,總不至於叫姑娘不自量力地去行事,非但事兒沒辦成,還叫人家取笑咧。”
顧妙兒寬慰許多,到同桃紅吩咐道,“你去找嬤嬤取些銀子來,勞廚房那頭備些東西過來,還拿了那桃花酒,叫了曾表姐過來,我與她吃上一回酒,也算是辭行了。”
桃紅應聲去了。
李嬤嬤見桃紅伸手來拿銀子,就綳了個臉,不耐煩地掏了點碎銀子給她,“且拿著吧,別縱著姑娘花,姑娘年紀輕不知誰好意,你呀還得勸勸姑娘,不能由著姑娘左了性子。”
桃紅看那麼一點兒碎銀子,就覺得牙根發酸,“嬤嬤,您也知道那是姑娘,姑娘定的事,豈容我一個婢子去說嘴?”她說到這裡,就奉承道,“嬤嬤您是老人了,還得您勸呢,姑娘時常說您同太太一樣兒,您看呢也別心急,您慢慢兒地勸,姑娘定是能聽你的話。”
李嬤嬤看桃紅那副奉承自己的樣兒,就覺得心下好受些,從腰間取下一把小巧的鑰匙來,取出來個盒子打開,從裡面拿張十兩的銀票子出來給她,“喏,你且拿著,可得把姑娘伺候好了。”
桃紅仔細看著呢,待把事兒都辦好了,就與顧妙兒仔仔細細地說了此事,“姑娘,嬤嬤那鑰匙都隨身帶著呢,得想辦法拿過來才好。”
顧妙兒猶豫了一下,“還是給她留些,叫她日子也好些。”
桃紅就笑著道,“還是我們姑娘心善,我看了看,沒有嬤嬤的身契,恐怕太太早還了吧。”
“怕是這樣子,”顧妙兒嘆氣,“母親樣樣兒精明,我是樣樣兒不如母親。”
桃紅寬慰她道,“姑娘說哪裡的話,哪裡就該這樣了,依婢子說,姑娘活得快活就成了。”
不愧是貼心人,說得顧妙兒通身暢快,嗔怪地斜她一眼,“這話可不能叫嬤嬤聽見了,嬤嬤恐怕還得同我說母親待我如何如何的。”
桃紅趕緊噤了聲兒。
溫庭開同先生說了聲,就自個兒出了青山書院,到了英國公府門前,就叫那氣派給恍了眼兒,待深呼吸 一回,才往門房處遞了帖子進去,還尋出錠碎銀子遞了進去。
門子處得了帖子,並不知這是何人,正欲去請示,就見著二少爺秦煥要往外出,連忙就上前道,“二少爺,您青山書院的同窗遞了帖子來,也不知道是何事呢。”
秦煥一聽是青山書院的同窗,到覺著有些訝異,趕緊將那帖子打開來一看,這一看到是滿臉笑容,“我先前還想著同人做個結交,不料叫他拒了,沒曾想竟是有這般關係,人呢,人在何處?”
那門子趕緊回道,“還在外頭等著。”
秦煥輕踢了他一腳,“還不快把人請進來,仔細著些,別叫我剝了你的皮。”
那門子打了個喏,趕緊就去請了溫庭開入府,還殷勤道,“公子早些說是我們二少爺的同窗,小的沒長眼,到叫公子久等了。”
溫庭開一聽到有些奇了,到同那門子作揖道,“敢問府上二少爺是?”
PS:來了來了,我來更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