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工明心疼女兒,又聽到顧氏這不痛不癢的話,就要發作出來,可顧氏到底是妻子,執掌府里中饋,他也不能當著下人的面駁了她,淡淡道,“你守了一天,也是累了,早些歇著去吧。”
顧氏早就膩歪看他們父女膩歪,得了柳工明的話,自是福一禮,“侯爺抬愛,妾就先歇著一會兒,若有事兒,侯爺使人過來喊妾身就是了。”
“嗯,”柳工明淡淡一應,視線落在女兒身上,心疼不已,也就這麼個冤家,叫他心底里放不下,見婆子端了葯進來,他連忙親自接過葯,又見這這一屋子的丫鬟婆子,“個個兒的都不知如何照顧你們大姑娘,都給我下去。”
這一來,屋裡就空了。
柳氏見沒了人在跟前,眼睛一眨,淚水就跟斷線的珠子一般往下掉,“爹爹,爹爹,女兒好好兒的孩子沒了……”
柳工明見她要起來,就將葯放好,輕手將她按躺回去,“嬌嬌,可不許起來,就躺著吧,爹爹給你喂葯吃。”
柳氏見爹爹疼她依舊,又冷待繼母,自是十分稱心,這會兒身子虛弱不能起,拿了自個的手去握住他的手,軟軟地又喚了聲,“爹爹,嬌嬌好疼……”
這一聲聲的,叫柳工明抹了抹淚,“你這個冤家,好生生的要受這般苦楚。”
“爹爹,還不是慣那秦引章,”柳氏見他落淚,心痛如針扎,美眸里染了幾分怨懟之色,“若不是他讓女兒虛渡這些年,女兒豈會、豈會……”
柳工明聞言惱恨道,“秦家小兒無狀,我必叫他英國公府無後繼之人。”
柳氏眼底便添了一絲歡喜,到覺得身上那份痛楚稍緩一些,含淚望著柳工明,“也就爹爹疼我。”
柳工明替她掖了掖被角,“不疼你還能疼誰?”
“爹爹疼母親,”柳氏醋道,“不疼我一人。”
他嘆氣,“好歹是你繼母,也給爹爹生了兒子,也叫這侯府將來有人承繼。”
柳氏撅了不染血色的雙唇,“我也是、我也是能替……”
可這會兒她才落了胎,說著顫著雙肩哭起來。
淚珠一滴一滴的就跟落在柳工明心上一樣,叫他又嘆口氣,曉得自個拿她沒辦法,只得將聲放柔了勸道,“嬌嬌,爹的乖兒,真叫爹挖了心給你看不成?”
柳氏這淚說來就來,這廂兒就收了淚兒,將他的手拉過來放在胸前,“那爹爹可要陪著嬌嬌,嬌嬌可不想見不著爹爹。”
柳工明點頭,脫了外袍,就將女兒抱在懷裡睡,也不避著人。
顧氏回了院子,心氣兒憋得重,要說她與柳工明雖是夫妻,各自面上敬著,可回回大姑娘一回娘家,柳工明就同吃了稱砣般,非得叫她面上不好看,沒的丈夫的敬重,一個當家主母在府里還能有威信?可得虧她嫁入侯府多年,不至於這麼著就毀了。
但她這口氣不爽,且柳工明夜裡頭不宿她這邊也就罷了,也不宿在外書房,到睡在大姑娘的床里——若不是她這個當家主母管得好,醜事兒早就傳得大街小巷盡知,她到不是為著那對父女遮掩,而是為著她兒子將來娶妻,誰會要知道錦鄉侯府的腌臢事,怕是都不敢將女兒嫁過來,連親女兒都敢睡,恐怕也要行那扒灰之事。
她氣得心口疼,忙喚來錦春,嘆口氣,“錦春,你替我揉揉,我這兒疼得慌。”
錦春就替她揉起胸口來,嘴上還勸著道,“夫人可要想開些。”
顧氏由她揉著,微眯著眼睛,一副享受狀,“哎,也是我命苦,攤上這麼些事。”
“夫人,您好歹想想就蹺哥兒,”錦春自是知她的心事,就將柳蹺拿出來說事,“將來哥兒娶了媳婦孝敬您,哪裡還有甚麼命苦的?”
顧氏吃了也樂呵,伸手就摸她的臉,“就你一張巧嘴兒,慣會哄我。”
錦春也不躲,就由著顧氏摸臉,揉著顧氏胸口的手,也慢慢地變了味兒,“夫人這樣兒可好?若是重了,可要同婢子說。”
顧氏輕聲哼哼,“嗯,這邊也重些,嗯,也重些。”
外頭嬤嬤想進來,冷不丁地聽見顧氏的呻吟聲,掀帘子的手也縮了回來,嘴裡暗啐道,“都是侯爺不知憐香惜玉兒,叫這些個妖精近了夫人的身……”
柳氏那處既有親爹柳工明陪著,顧氏也不去柳氏跟前做個慈母的樣兒,曉得這大姑娘慣來不喜她,她自然就去西山寺,本就是與梁氏約好。她比梁氏大上幾歲,且梁氏又是她那冤家的親侄女,更是情份不一般了,可惜梁家敗落,不然她當初早嫁入梁家,也省得叫哥兒姓了柳。
只這些事兒,她到不好滿嘴嚷嚷,樹活一張皮,人活一張臉,就比如柳工明同他女兒攪弄也不敢弄得人盡皆知,還得是悄悄兒的,還得有她這個當妻子的替他們善後——少不得在心裡暗罵他們不知廉恥,也就罵上一聲,還得擔起侯府主母的責任,將事兒瞞得嚴嚴實實。
梁氏見顧氏面有倦意,“可是我那大嫂回去惹著您了?”
顧氏搖頭,點了香拜拜,親自去將香插好,雙手合十又拜了拜,“如何會呢。”
梁氏深知柳氏極得其父寵愛,也風聞過柳氏同繼母不合傳聞,僅僅是傳聞,“不是便好,不是便好,我總是怕顧姨您……”
顧氏淺笑,去挽了梁氏的手,“你呀,還真是個愛操心的命,出來一趟,何必去想那些。”
梁氏失笑,“也是我著相了。”
她說話下巴朝不遠處的莊子抬了抬,“國公爺老在外頭,也沒見回府幾次,也是我們府上對不住大嫂。”
顧氏搖頭,“今兒出來散心,可不提這些糟心事。”
梁氏掩嘴而笑,“也是,好不容易出來一趟,自得鬆快鬆快,不提那些事兒。”她拉著顧氏坐下,便有丫鬟奉上茶來,她淺抿一口,“還是這寺中的水好喝。”
顧氏也跟著淺抿一口,“聽說你們府上三姑太太的繼女來了?”
梁氏也不瞞著,“嗯,老太太也不知想的甚麼,竟讓人進府呢。”
顧氏微微吃驚,“老太太竟應了?”
“可不是嘛,老太太當年恨極那位,豈這位又是繼女,與我們國公府那是半點血緣皆無,”梁氏說得順嘴,也是難得有機會這般說話,在國公府里她一來要伺候老太太,二來還得將二房管得跟鐵桶一樣,自然樣樣兒小心,待出了府,在顧姨跟前,她也就不那麼拘著了,“竟是厭惡那人,怎的還叫那位繼女入府,我竟是想不明白了。”
顧氏也猜不透陳太夫人的想法,想來想去不得不擠出一句,“許是老太太年歲上了,就存了善心?”
“顧姨,您可真替我們替老太太說話,”梁氏打趣道,“要這話放在別人身上,我且能信一信,可我們老太太那執拗的性子,恐怕是不會的。”
顧氏到真覺得怪了,“難不成老太太在這姑娘身上另有盤算?”
梁氏搖頭,待剛要再說話,就見著人過來,只見一姑娘被個嬤嬤模樣的老婦人引過來,走得近了,才叫梁氏瞪大了眼睛,心下就有猜測,當下便站了起來,竟迎了上去,“這姑娘可是我們三姑太太家的姑娘?”
顧妙兒被李嬤嬤引著過來,還想著要怎麼在二夫人跟前賣乖,豈知,那婦人上前相迎,一副激動的模樣,叫她心下略驚,還是趁著這會兒,她立時就喊了聲,“二舅母。”
這一聲“二舅母”,可還有甚麼不懂的?
梁氏拉著她的手過來,又仔細地將人打量,眼裡那抹驚訝早就收了起來,眼神慈和,“叫甚麼名兒,上回去得府里,我竟不知你來了,連個名兒都未聽過,也是你母親與家裡生份了,嫁去多年,竟不與家裡頭說上一聲。”
顧妙兒只知英國公府富貴,別的一逕兒不知,聽得梁氏這麼一說,到有些羞紅了臉,“二舅母,母親生前是惦念著您的,她常說您為人最為爽直,她素來羨慕您的脾氣。”
梁氏在英國公府里素來只在陳太夫人跟前奉承,至於旁的都不叫她放在眼裡,如今卻得了這麼個奉承話,到叫她聽得歡喜,“你母親哪,最來伶俐,來,再叫舅母瞧瞧……”
她打量的時候,就朝顧氏使了個眼色。
顧氏微不可見地輕點了頭,她也是見過那位三姑太太秦霜,這未有血緣關係的母女竟是這般的相似,若不是早知秦霜已死,恐怕她都要以為那是年輕時候的秦霜——且也不知是無意還是有意,見這姑娘今兒一身雪青色,到真真像極了那人,清清淡淡的,又冷冷凄凄,真真是像極了。
到有一點兒不像,這顧妙兒到會奉承人。
不似秦霜那般自小在英國公府嬌寵,不將人放在眼裡。
PS:我把第十三章與十五章改了下,這有段時間沒更就容易把前頭寫的忘記了,這兩章里有重複的內容,我就改了下,沒收費的章節還能改改,要是收費章節還真改不了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