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鈺掉過頭去,定睛一觀顧微庭的全身,他足踩釅黑緞靴,穿著亮紗一裹圓,外罩一件品藍漳絨一枝花馬褂。多數人穿一裹圓,都把身材襯得料料窕窕,而顧微庭的身材卻被一裹圓襯得直挺挺,悠閑的體度,八尺彪形的身姿,都被勾勒得淋漓盡致。
昨日與他到床上去只看見他下方的物件兒,甄鈺回想覺得眼虧了,應當把他的衣裳都脫乾淨,看看他不著寸縷的叄角身胚來一飽眼福。
打量完人,她回臉收眼,一改態度,帶著些阿諛的口氣,對何之均粲然一笑:“何老師教的好,就算過了十年,學生都會記得清楚。”
平日的甄鈺總冷著一張臉,這還是她第一次笑的那麼開朗,不提防被她這麼一笑,何之均露出失神的樣子,眼前人微紅的眼皮,傅粉的軟頰,笑時眼角翹,口角暈渦淺,窈窕可愛的風韻叄言兩語道不盡。
公學的學生來來往往,人多眼雜,何之均訕訕地退了一步,與甄鈺保持一段距離避嫌:“記得便好,這樣考試才不會不及格。”
何之均今日的打扮和顧微庭相像,也是一裹圓配個馬褂,甄鈺暗暗將二人比較一番,論身材嘛,顧微庭勝,論樣貌還是何之均好看一些,至少人家鼻樑上沒有多餘的西洋眼鏡,也不會脫了眼鏡眼睛就看不清爽。
甄鈺與何之均略略敘過寒溫,各自離去,顧微庭提前他們一步先走了,陶呦呦隨其後,她在身後走著,故意把地上的石子兒踢向顧微庭:“顧老師可不能欺負阿鈺,否則我會讓老師在公學里呆不下去。”
顧微庭嘴角垂下來,好生不悅,只道甄鈺風流無比,別具心腸,昨日才逗了他,今日轉頭就換了別的男子逗,刻下又聽了陶呦呦的話,他鼻里哼了一聲,並不回話。
公學方開學不到一個月,甄鈺就鬧了兩場事兒,徐萬強一個頭兩個大。次日,呂一曼瞧見甄鈺神神氣氣的出現在公學,報復失敗,又有顧家的那通電話,她只能暫且將不爽丟入雲霄里。呂一曼臉色極差,心裡多半是害怕,甄鈺就是個瘋子,好在她是隔壁班的學生,一日里與甄鈺碰不上幾回面,往後能避就避吧。
呂一曼的境況比周清秋幸運許多,周清秋與甄鈺是同班同學,她見了甄鈺如同看見小鬼,渾身上下沒有一處是不抖的,連與她對眼都沒有膽子。
她不敢找甄鈺,甄鈺偃蹇地靠近她,摸摸她零碎的劉海兒,碰碰她齊耳的短髮,嘴裡嘖嘖有聲,她一皺眉頭,一抿嘴巴,裝作十二分抱歉之狀,說:“下手重了些,請周清秋同學包荒包荒。”
臉上帶著歉意之色,說出的話像在冬日的水裡冰凍過,沒一掐感情與溫度。周清秋一骨碌站起身,亂撞亂磕往廁所里跑。
甄鈺一日既往,當個扣扣叫的學生,周叄上顧微庭的課,她有意賴一節,第二節課響鈴前才蓬著亂頭走進教室。
今日高等算學教的是泰樂級數,顧微庭接受西方學術,故而精西洋算學,但亦精通傳統算學,那些在外人眼裡看起來奇奇怪怪的西洋原理和傳統原理早已經融會貫通,故而上起課來,與學生交流並不吃力。
今日上的是新內容,顧微庭教習一節新的內容,並不喜歡直接切入主題。算學這門科目,是專門學,學生可以自主選擇不通習此門課,而通習其它科目來保證期末成績合格,想讓學生自主通習這門學科,應先增學生的學習興趣,若老師一昧的在講台上滔滔不絕地傳輸知識,無有興趣的學生不過當是飄風過耳。
顧微庭頭一節課以說故事為主,故事圍繞泰樂級數的原理而說,再將原理的推理過程解釋演算一回,到了第二節課,才真正進入到課本學習中。
顧微庭今日忘了帶繪圖器具,可鈴聲已響起,第辦公室離教室太遠,不迭過去拿,恰好見甄鈺沒精打采走進教室,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後手托腮,望窗外發獃,倆人之間有些私鹽私醋,顧微庭頓起為難人的心思,他喊住甄鈺,學何之均叫人的方式,低低說:“甄鈺同學,去辦公室,幫老師將桌面上的繪圖器具拿來。”
班裡所有人的眼光全往甄鈺身上閃。甄鈺雲里霧裡,眨眨惺忪的睡眼,過好一會兒才回過神。顧微庭的這副神氣讓人身心不爽,甄鈺心中不大願意被人吩咐做事,身子向左邊一歪,慵懶地舉起前日幫他套弄性器的那隻手,另一隻手搓弄睡眼。
甄鈺嘴角上揚,露出小細白牙齒,眼睛卻往地上垂著,用哀傷的聲音說:“顧老師,學生……手好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