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CT出來后,她的腳跟腱撕裂了,需要打石膏並且靜養三周。
李天沂這輩子沒受過這麼嚴重的傷,瞳孔瘋狂地震——她的身體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弱雞了?翻個欄杆都能把自己翻進醫院打上石膏,看來真的是有夠廢物的。
“真的很抱歉,我會負責此次所有的醫藥費以及您的誤工費和精神損失費。”
精英男的話讓她怪不好意思的,畢竟自己一開始還打算死在他的車下。而且那也只是場意外,他明明也是受害者。
她連連擺手:“沒事的,只是意外,你也不是故意的,不用賠那麼多錢。”
“不,這是我應該的。”精英男遞來一張名片,她看了眼,是律師,名叫陳泠風,果然是精英。
“這是我的名片,有任何需求可以撥打背後手寫的電話,那是我的私人號碼。接下來我還有工作,沒有辦法陪同,還請原諒我先行離開。”
律師果然都很忙,這麼趕時間了還要抽空送她來醫院也挺不容易。李天沂目送他離去。身旁就只剩下個陪她排隊打石膏的交警小哥。
“那個,其實我一個人也可以,就不打擾你工作了吧……”
說實話,警察叔叔陪在旁邊真的回頭率好高,被這麼多人圍觀,她要死了。
“沒事,照顧你也是工作的一環,不用在意。”交警小哥笑了笑,眼角的淚痣像顆星星,“更何況你是為了救人才受傷的,更不能不管了。”
李天沂乾笑,不說話了。
救人……她的確是救人,只不過救的是自己罷了。
“一般情況下,那樣的場景普通人遇到了都會呆住,只有你第一時間衝上去了,真的很了不起。我代表女孩還有她的家人再次向你道謝。”
“不,沒有那麼了不起……我救人,也只是為了自己。”
說不出來啊,她是為了找死才衝上去的。
頭頂忽然被人摸了,力道剛剛好,李天沂抬頭,交警小哥正笑吟吟地看著她,像此時室外高達35°的氣溫,格外燥熱。
“無論是出於什麼樣的理由,論跡不論心,你就是救下了一個小女孩的性命,就是好樣的。”
“……謝謝,你真是個好人。”
“哈哈哈,怎麼反倒是我被發好人卡了。好了,馬上就到你了,我推你進去。”
交警小哥真的很貼心,推到診療室后還將她打橫抱起送上病床。他的臂膀很有力,輕鬆得讓她以為自己輕得像塊豆腐。把她抱到床上后也並未離開,反而將自己的手伸過去,半開玩笑道:“打石膏會有點疼,忍不住的話可以掐我。”
李天沂不以為然:“沒事,我很能忍……卧槽!”
她的腳被夾板夾住了,疼痛直竄天靈蓋,發出一聲不那麼禮貌的驚叫。
交警小哥沒笑,因為他有很高的職業素養,除非真的忍不住。
“看吧,我都說了。我以前也打過石膏,算是你的前輩了。”
“呃……”沒有聽取前輩的告誡,小看了石膏的威力,是她的錯!
打完石膏后,交警小哥要帶她去所里走一下調查流程,特別喊了同事開車載她。李天沂配合著走完了流程,在這過程中得知了交警小哥的名字,名叫吳煜,以前是特警,後來被調往這裡當交警。
小哥給她倒了一杯水,褪下了交警馬甲后的一身深色騎行制服更顯得腰細腿長,他在她身邊坐下,笑得足夠親切,看著他小麥色的皮膚和亮堂堂的眼睛,李天沂只能想到“健康”“生機勃勃”這兩個詞。
太健康了,是生長在陽光底下的大樹。
“你現在可以回去了,聯繫家人或者朋友了嗎?讓他們來接你回去。”
“我一個人住。”她乾巴巴回答,像陰暗生長的青苔,“沒什麼朋友,我自己打車回去吧。”
“自己回去多不方便,我送你回去吧。”
“這……不會打擾你的工作嗎?”
“不是說了嗎?照顧你也算是工作,不過……”他突然壓低了聲音,狡黠地眨了眨眼睛,“就算不是工作,我也會送你回去的。”
“我去開車,你把地址發我手機上,我直接開導航。”
他拍了拍她的頭頂,邁著大長腿走出去,同事打趣的眼神望過來,他也不躲閃,挑挑眉當回應。
李天沂捂著腦袋還沒回過神——這個交警小哥,她跟他有這麼熟嗎?
他們坐在車上,氣氛有些冷然,交警小哥把動著方向盤,目不斜視,像聊家常那樣平淡輕鬆的語氣道:“你剛剛說沒朋友,難道你是剛來這個城市不久嗎?”
“……我是本地人。”
“啊……”他顯然很意外,“連男朋友都沒有嗎?”
這問的都是什麼屁話,李天沂點頭:“嗯。”
“那你是做什麼工作的?”
她最聽不得別人問她這個問題,因為她是個沒工作的家裡蹲,但一旦被問了,她也會堂堂正正地說出來,自己是個家裡蹲的事實。
“我沒有固定工作,從高中畢業以後,就一直在家裡待著。從來沒想過自己找工作。”
“你會覺得我有病嗎?”
“……”正在開車的男人沉默了一會兒,窗外景色不斷倒退,在紅綠燈前停下。
“我幹警察也有三四年了,見過各種各樣的人。什麼啃老啃到了三四十歲的男人,因為想賺錢從而走上歧途的青少年,或者是混吃等死的流浪漢。如果是剛出來社會時的我,應該就會認為這些脫離社會正常軌道的人是不正常的。但現在,我知道每個人都有自己覺得舒適的活法,符不符合世人所說的正確另說,但至少,在不犯法的底線下選擇自己想要的生活沒什麼錯,更談不上有病。”
“當然,每個人也應該為自己的選擇負責,比如經濟上的,名聲上的。我不會對你的情況發表任何評價,但我仍舊認為你是個好女孩。”
“為什麼?”
他笑了笑:“從警察的角度,你樂於助人見義勇為並且沒有挾恩圖報,從我個人的角度嘛……”
“我覺得你是個值得被愛的女孩。”
她也笑了:“是覺得我很可憐嗎?”
“不,只是單純的——”車輛繼續行駛,好似也將他的尾音拖得很長,“想要多照顧照顧你。”
吳煜見過的人很多,想自殺的人也有很多,他在她身上見到了同樣的眼神,身為一個警察的直覺,他覺得不能放著她不管,更何況,他還覺得這個女孩身上有著一股深深吸引他的氣場。
他姑且把它稱之為“好感”,也相信一見鍾情是存在的,但還需要時間去考證。
李天沂沒有和父母一起住,而是自己單獨搬出來住在自家的一間老舊出租屋裡,位於三樓,樓梯間窄小且光線不足。交警小哥一步步將她攙扶上樓,嘴裡還念念叨叨的:“你現在腿不方便,最好還是回去和父母一起住吧,好歹還有人可以照看一下你。更何況出行也不方便,對現在的你來說很危險。”
“你加了我的好友對吧,那是我的私人賬號,以後有什麼困難可以找我,我一定來。”
站在家門口,他朝她揮揮手,陽光正好從樓上種的吊蘭叢中透過,灑在他身上,神聖地像是在發光。
“這下我算是你第一個朋友了吧。”
是神!果然是心軟又正義的神降臨了!
“當然。”她在心底瘋狂灑淚,“謝謝你,那個……吳煜。”
“不客氣,天沂。”
到了晚上,她在等泡麵泡好的時間裡,突然想起了那個律師的名片,蛄蛹著從白天的褲兜里掏出名片,翻轉到後面盯著上面一串手寫數字看了很久。
要聯繫嗎?雖然她確實有點饞那些補償,但也不是非要不可,更何況還要主動聯繫一個陌生人……
社恐模式發動,她打了個激靈,隨手把名片塞進桌墊下——算了!她是個大方的人,補償金不要也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