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柬……她居然還能收到請柬。
李天沂打開信封,紅底金字,赫然寫著「新娘穆雲與新郎張敏濤將於8月20日在風雲大酒店舉辦聯姻儀式」,她的名字緊跟在後面。
“……”
她沒什麼反應,母親也看到了是結婚的請柬:“喲,居然是結婚請帖,你這人還有朋友呢!穆雲……我記得這是你高中的同學吧?她還記得你呢!”
“好不容易收到張請帖,你怎麼也得給人家個面子吧!正好借這個機會出去見見人,別老是待在家裡,遲早得憋壞!”
“哼。”一直一聲不吭的父親突然在這時插話了,冷嘲熱諷的,“她有什麼臉去,誰不知道當初整個班上就她一個人沒考上大學。”
母親瞪了一眼父親,還想說什麼,李天沂打斷了他們。
“……媽,我走了。”
李天沂隨手把請柬塞進箱子里,氣沉丹田扛起迭了三層的箱子,用肩膀把門重重關上。
她真的很討厭回到這裡,各種意義上的。
…
吳煜下班回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七點,天完全黑了,他從樓下往自己家望時卻是一片漆黑。
他有些擔心,加快腳步沖回家裡。打開燈,就看見一條裹著空調被的毛毛蟲縮在沙發上,只露出一頭觸鬚……不,頭髮。
兩個房子相通的的門敞開著,地上隨意堆放著兩三個紙箱,露出裡面的衣物和雜物。桌面上靜靜躺著一張紅色請柬,他看清了上面的字,很快便知道發生了什麼。
“這是結婚請帖?是你朋友嗎?”
被子里的人動了動:“高中同學的。明明很多年沒見了……”
“那不是正好嗎?趁這個機會見見老同學。”
“……”
吳煜在沙發上坐下,挨著被糰子,也不著急,就看誰先憋不住了。
“不想去。”
“跟這個同學關係不好?”
“不是……她是我以前最好的朋友,但是——”不如說,就正是因為以前關係很好,所以她現在才這麼煩惱。
李天沂在家蹲了八年,也就相當於八年沒有進行過社交活動,她在刻意喝外界斷絕所有聯繫,包括這個要好的朋友。
但是現在……穆雲居然還記得她。
“噢——”吳煜拖長了尾音,隔著被子拍了拍裡面的人,聲音含著笑意,“就是說,這麼久沒見,你害羞了?”
可能……是吧。
李天沂也不知道,她可能是想去的,要是不想去的話直接無視就好,用不著在這裡煩惱。
但是去參加的話可能要面臨什麼……她大致能夠想象到,瞬間就萎了。
“其實吧,我覺得你可以不用為還沒發生的事情緊張。畢竟想得越多就越害怕,結果自己嚇自己,能夠做到的事情也做不到了。”
“我覺得你現在就是這樣,對嗎?”
明明沒看見她的臉,也隔著一層被子,吳煜卻好像開了神通一樣看穿了她的心路歷程。
她蜷縮在黑暗裡,卻總有一股力量從上方輕拍著她,跟隨著心臟的跳動,撲通、撲通。
“這種心理現象,用不太好聽的方式形容,就是自我意識過剩,你覺得別人會對你進行審視、評價,會用異樣的眼神看你,所以就想迴避這種情況。但其實,在他們眼中,你並沒有那麼重要——”
“這不是在貶低你,只是單純地闡述事實。你在別人眼中沒那麼特別,他們對你而言也自然不重要,那何必在意他們的評價?你是去參加婚禮,祝福自己的朋友,帶著這份心意去參加就足夠了。實在不行,就跟新娘說兩句,給個份子錢就回來怎麼樣?”
“……這樣子聽起來挺虧的。”明明給了份子錢,這席怎麼也得吃上兩口。
吳煜也笑了:“是吧,那就光明正大去吃,反正你給了錢,也是他們的朋友和同學,有什麼好心虛的。”
“……嗯。”
李天沂覺得吳煜肯定是學過心理學的,不然怎麼跟他聊了兩句之後心情就豁然開朗。
她從被子里鑽出來,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頭髮,一本正經解釋道:“其實我平常不這樣,就是今天回了趟家,心情有點差。”
“行行行,我知道你平時不這樣。”吳煜覺得好笑,“所以心情好點了的話就去吃飯吧,我給你帶了點好吃的。”
“好!”
看見桌上的烤雞,她這下是滿血復活了。
他們在餐桌上坐下,這幾日來一直都是這樣坐在一起吃晚飯。吳煜經常帶不同的菜回來加餐,李天沂經常會覺得,像他這樣的大好人就該配享太廟!
“我高中是在老家上的,所以現在也沒見過老同學了。天沂你是本地人,高中也是在這裡上的嗎?”
她點頭:“嗯,雲湖高中。”
這次換吳煜驚訝了:“雲湖高中?我記得……那是市內重點高中之一吧,聽我妹說,雲湖高中裡面全是學霸,很難考的。”
“咳……嗯。”她回答得模稜兩可,“以前比較努力,運氣好。不過也沒什麼用,現在不也還是個廢物。”
吳煜覺得這不是能用運氣好概括的事。
“別這麼說,至少能從雲湖高中畢業,對很多人來說都是令人羨慕的事情。你也很優秀的。”
“……謝謝。”她慢慢吞下嘴裡的食物,實在是說不出來當年因為一些意外沒能參加畢業典禮。
算了,不想那麼複雜的事情了,雞腿真好吃。
距離婚宴還有很久,日子還得繼續,一個平常的休息日。
今天本來是和謝鳴稚約好的第二次的約會,但李天沂一早就收到了他要加班的消息,對方可憐兮兮地請求她保留這次約會留到他們都有空的時候,甚至還卑鄙地使用了氣泡音攻擊。
她答應了,但今天出門的計劃就算是落空了。
無所謂,反正她也不愛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