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謝鳴稚被一通換班的電話叫走,還是沒能送她回家。跟他道別後,夕陽西下,她的心情意外地敞亮,不太想馬上回家,就隨便找了個快餐店解決了晚餐,隨後慢悠悠地徒步走回去。
只是她低估了從市區到高級小區的路程,也高估了自己的體力。她跟著導航走上高架橋人行道,從欄杆眺望出去,才隱隱約約看見那個高級小區的燈光在黑夜中閃爍,彷彿在嘲笑她的自不量力。
可惡,打車出來的時候怎麼沒感覺這麼遠!?
果然還是應該坐車的!
月色漫漫,高架橋上的路燈燈影朦朧,這裡沒有什麼人和車通過,只能聽見自己狼狽的呼吸聲和夏夜蟲鳴。
市區喧囂的霓虹燈被拋在身後很遠很遠,橋下是一望無際的漆黑河水,倒映著遠方的燈光和天上的月亮,沉悶的,靜謐的,看起來很適合殺人拋屍或者跳河自殺。
說不定哪天運氣好就真的碰上個自殺——
她猛地停住腳步,看見前方欄杆上趴著一個半個身子都探出去的人影……
不會吧,還真給她碰上了 。
李天沂慢慢挪過去,不敢打草驚蛇,打算先好好觀察一下再做決定。走得近了,她放慢腳步,看清趴在欄杆上的是個大約三十歲左右的男人,頭髮凌亂,滿臉胡茬,穿著滿是褶皺的西裝襯衫,袖子挽到手肘,撐在欄杆上。臉上、脖子、手臂上有著青青紫紫的瘀痕以及刮傷。
他時不時吸一口煙,腳下掉滿了煙灰,看向遠方,眼眸被黑夜浸染,彷彿這橋底下的河水,能夠吞沒一切。
煙霧繚繞,在黑夜中升騰、消散。
她覺得眼前這個男人不應該這麼頹廢的,因為即使已經這樣狼狽了,還是能感覺到他身上和普通人不一樣的氣場氣質——雖然很有可能是因為他那雙開門冰箱一樣的肩膀和高個子,以及手腕上絕對不是窮人戴得起的手錶。
李天沂在不遠不近的距離站著,已經做好他要是真跳下去就立馬衝上去的準備。
男人在抽煙,而她在一邊待機,夜風輕輕吹過,一時之間安靜無比,誰也不打擾誰。
真是一副怪異的畫面。
“……”
“…………”
不知僵持了多久,最終還是男人先有了反應,他微微側過頭,望向身後始終一言不發的人,說話了,聲音沙啞到極點。
“你在看我嗎?”
“……嗯。”
“覺得我想自殺?”
“嗯。”
男人不說話了,捻著的香煙燒到了盡頭,灰掉在手上也沒有任何反應。他抹了抹口袋,發現已經是最後一根煙了,長長嘆了口氣。
“多謝關心,剛剛確實有一瞬間覺得從這裡跳下去也挺好的。但是……”他的語氣依舊沉重,摻著沙土活著礫石,沉到了底端,“我不能死啊……”
“……是嗎。”她走上前,和男人保持著中間一個人的距離,遞過去一包紙巾,“那有點可惜。”
男人接過,用紙巾擦了擦臉上手上的血跡:“可惜什麼?”
“可惜你沒跳下去,我都已經做好救你的打算了。”
“……”一本正經的語氣讓男人哭笑不得,“我要是真下去了你打算怎麼救我?”
“……總之先一起跳下去吧,總會有辦法的。”她也亳無所謂地說道,確實也沒想太多施救細節。大不了就一起死——這種話說出來感覺怪怪的。
這下是真的笑也不是哭也不是了,男人搖搖頭,扶額:“這種事情能這麼隨便嗎?說不定會一起死啊。”
“……是嗎。”雖然她的目的就是死掉,不過這個時候還是先裝個傻吧。
“當然是啊!”
“那我應該謝謝你沒跳下去。”
“?”
男人已經徹底被搞懵了……算了,這說不定就是這位女士獨特的安慰法,托她的福,剛剛那一閃而過的念頭確實煙消雲散了。
荒謬無厘頭的對話暫且告一段落,他們之間的氣氛安靜了一會兒,男人伸了個懶腰,緊繃的骨頭咯吱響。他朝她的方向挪了一步,看過來——這是一張極具成熟男人魅力的臉,雖有些小傷口和胡茬,但顯得更有韻味。像是……像是人到中年但依舊抽煙喝酒燙頭逛gay吧,然後還風流成性的頹廢美型大叔(受)……不能再想下去了,快住腦啊!
“你趕時間嗎?不趕的話能聽我說說嗎?”
“……你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