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衍說完,自己先發了會兒呆。
“真奇怪,”她說,“我問的明明是你有沒有被喜歡,而不是問你有沒有喜歡過,文不對題啊。”
就好像是心裡某一個角落,迫不及待地向一個女孩子說出了答案,非要她死心。
周遊合上手機,面無表情:“你是我初戀。”
謝衍唔了一聲:“我知道。”
“而且我家裡管的嚴,成年前不允許早戀,所以我讀高中時無論喜不喜歡誰,都不會談戀愛。”
“這我也知道,乖寶寶。”
“如果我念高中的時候遇見一個自卑且情緒不穩定的女孩子,即便意識到自己很在意她,我也不會和她在一起。”
他轉頭看著她:“我會度過一段很掙扎的時間,去思考早戀這件事對我的人生到底有沒有意義,最後會想明白糾結人性自然而發的感情本身就是毫無意義的事。”
“然後我會回去找她。”
謝衍的心彷彿因為他的話皺成了一團布,難受又不安,說到最後一句話時似乎又被人溫柔地展平,但那一道道殘留的褶皺,卻依舊在心上留下了痕迹。
她別過了頭:“恐怕她不會那麼輕易地原諒你,我是說,如果她已經沒那麼喜歡你的話。”
那邊看慣了的鬧劇終於接近尾聲,女孩子哭著走掉了,鄰居一臉無所謂地往回走,看見了他倆就笑眯眯湊過來,聲音很恭敬:“周市長,好久沒看見您了。”
周遊點頭:“你好。”
鄰居熱情地跟周遊說了好幾句,才轉過頭跟謝衍說:“衍姐,我剛剛又看到上次來你家那個美女了。”
江媛?他怎麼還惦記著?
謝衍說:“哦,來有事的,明後天就走了。”
鄰居猶不死心:“衍姐姐,你就當幫幫弟弟,介紹我倆認識認識唄,我是真對她有好感,你看,我都和別人斷了,一片真心……”
我呸。
謝衍剛要拉下臉,一輛阿斯頓馬丁忽然從拐角出現,分分鐘停在小路旁。
車門一開,聞聽走了下來。妹妹頭髮型換了,現在是利落的短髮,身上穿的也不是前天的襯衫西裝裙,形制有點類似於公檢法的制服,整個人看上去非常幹練,且生人勿近。
謝衍立馬走過去,鄰居跟上:“衍姐,男人玩夠了就會收心,我是真心想談對象……”
聞聽看了鄰居一眼,鄰居也恰好轉頭看見了她。
謝衍想讓礙事的鄰居迴避一下,卻發現他臉色刷的白了。?
鄰居看看聞聽,再看看謝衍,臉色難看地說:“……你朋友啊衍姐?”
“呃……”謝衍還在打量他的表情。
“借過。”聞聽開口,漠然的,冷靜的。
鄰居蹭蹭蹭後退,扭頭就走。
周圍瞬間清空一塊地方。
也就眨了幾下眼,鄰居的背影都看不見了,謝衍茫然:“你們認識?”
“我單位要求使用園林局辦公樓時,和他見過幾次面,起過一點小摩擦。”聞聽非常平淡。
“看他剛剛的反應,恐怕對你來說小摩擦,對他來說是心理陰影。”謝衍忍不住道。
“別的不說了,追蹤器你安在了哪?”聞聽問。
謝衍指了指聞聽手裡的車鑰匙:“喏。”
聞聽舉起來看。
謝衍解釋說:“看到水晶裡面那一小片梅花樣的裝飾嗎?那個就是追蹤器。”
聞聽盯了半天,才評價道:“很高超的技術,過叄重安檢時都沒有被發現。在哪買的?多少錢?量產了嗎?”
謝衍語氣非常謙虛:“舅舅去烏克蘭帶的,白菜價,不貴,摺合人民幣才七萬多。量產應該是做不到的。”
現在的烏克蘭是歐美的嫖妓後花園,代孕天堂,但是往前推幾十年,它曾被稱為世界第叄軍事強國,繼承了前蘇聯至少叄分之一的軍火,體量豐厚。
雖說現在被忽悠瘸了啥也不是,但是一些高校的老教授們還是有乾貨的,部分機構也還有點用,樂清輝去那逛了一圈,從黑市帶回來一堆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其中就有這個追蹤器。
七萬多的追蹤器鑲嵌在七千多的阿斯頓馬丁水晶鑰匙上,真不知道是誰委屈了誰。
聞聽冷著臉,恐怕她都沒想到自己能陰溝裡翻船——不過嚴格來講這應該不算陰溝。
看著她的神色,謝衍連忙安慰她:“你沒發現很正常,畢竟你也沒想過我會反過來追蹤你,而且不是每個人都摸過阿斯頓馬丁的車鑰匙的。”
聞聽的表情更差了。
但她還是勉強開口:“車鑰匙是我臨時朝你要的,你怎麼會想到把追蹤器鑲嵌在裡面?”
“因為我一開始是想給周遊用的(周遊這時看向謝衍),這段時間你在瀾水,周遊想隔開我們,從我這下不了手,可能會去威脅你。而且你身份特殊,肯定不能堂而皇之上門,估計會私底下找你,所以我給家裡所有的車都裝了追蹤器,想追蹤到你的位置,不過周遊沒開家裡的車,但是最後追蹤器的作用還是起到了。”
聞聽差點被這老長的一段話壓趴。
她揉著眉頭把車鑰匙遞還謝衍,謝衍壓低聲音問:“是因為我那天晚上拖後腿了嗎?公安局的人抓住了你的疏漏?”不然她根本不用停留那麼久。
“殺人對我來說輕車熟路,何況下雨天很容易毀掉痕迹。”聞聽平靜地說著非常嚇人的話,“我之前搜集趙騰的犯罪證據太過急切,一些審訊手段比較過激,再加上趙騰他媽媽家的報復,被反調查了。”
得是有多過激……謝衍感覺後背起了一層白毛汗。
“不過我既然出來了,就該是他們倒霉。”聞聽說完搖搖頭,就打算轉身離開,周遊這時候卻忽然說:“你真的不知道車上有追蹤器嗎?”
聞聽面無表情。
周遊走過來拿過謝衍手裡的車鑰匙,看著水晶里那塊梅花形的小片:“隨身攜帶反追蹤反竊聽裝置應該你們這類人員的基本素養。這種程度就能被坑到,就別申請去以色列進修了,浪費名額。”
謝衍一愣。
聞聽卻冷笑一聲:“你說得對。我是知道謝衍在車上裝了東西,但是在被公安局攔下的時候我就將錯就錯了。感謝她的努力,迫使你要求公安局放我出來,解決多餘的麻煩。”
說完轉身走了。
市政府的車開過來了,周遊把車鑰匙還給謝衍,卻發現她表情毫無異樣,就問:“你不生氣嗎?她騙了你。”
謝衍很自然地說:“不生氣啊。我早就勸過她好好利用我了,哦不對,專業點講,應該叫正確使用遞延權力。”
周遊很不高興地走了。
謝衍把車開進小區停好,就帶著趙院長和江媛看她外婆。
在車上謝衍問:“趙院長,您一個人來,爺爺沒攔著您呀?”
“他就差和花花草草一起過了。”說到這個趙院長就來氣。
江媛介面:“趙奶奶年紀大了,家裡還要留人照顧太爺,正好我最近沒事,就陪她來瀾水了。”
年紀大那別來就是了,謝衍心裡嘀咕,管太多。
醫院依舊人從眾,車位永遠很緊張。謝衍她們到時外婆醒著,乍看見趙院長都沒認出來,直到趙院長把鮮花水果放到桌上,握著她的手喊親家,她才慢慢哦了聲。
謝衍扶她坐起:“對不起啊外婆,我這幾天太忙,都沒來得及看您。”
“周遊都給我打電話問候了,連帶著你的份一起。”外婆慢慢說。
“我給您打電話您沒接,還以為您只是想清凈。”
外婆笑著說:“我手機被小輝收了,周遊是打給護工,讓護工轉接給我。”
護工是周遊安排的,當然會有聯繫方式,謝衍的重點卻在外婆說的“小輝”上,看來這幾天,外婆和舅舅的關係親近了很多。
她抿嘴笑了笑。
趙院長坐在床邊,也是笑:“如意從小就孝順貼心。”
外婆也很滿意地點頭:“是啊是啊。”
長輩對子女挑選對象的觀感大多都是基於個人經驗給出結論。
比如樂清輝因為早年經歷厭惡高幹家庭,連帶著對周遊很不滿,認為謝衍和他結婚會受委屈,而受婆媳矛盾迫害至深的外婆最滿意周遊的一點就是他喪母。
雖說強調這點會被人從道德角度指摘,但外婆在聽到周遊雙親只有父親時肉眼可見地鬆了一口氣。
“他那樣的家庭是典型的男主外,不會太管家裡的事。何況你是兒媳婦,公公更不會說你什麼。只要你沒有婆婆,那除了丈夫就沒人能管你,不用被人指手畫腳,不用受月子氣,孩子對你的愛也不會被奶奶奪走。你盡可以自由自在。”
謝衍覺得長輩們給出的建議通常都是有用的,樂清輝說的對,外婆說的也對。
外婆和趙院長生活環境不同,家庭條件也不一樣,不大能說到一起去,但是家裡的小孩結成婚姻,聊小孩就行。
謝衍從小到大幹過的蠢事糗事再一次被抖摟出來,連帶著旁聽了周遊從小到大的優秀聰明,乖巧可愛。
在說到謝衍初中時期因為課堂上睡覺天天被叫去辦公室寫檢討時,江媛在她後面哼笑了兩聲,說:“周遊哥哥可從不會上課睡覺。”
謝衍哈了一聲:“那還能和我上一個高中,也是蠻認真的呢。”
江媛一驚:“你和周遊哥哥一個高中的?你倆以前就認識?”
“不認識,沒交流。又不在一個班。”
外婆驚訝地說:“親家?”
趙院長摘下眼鏡擦了擦眼睛,眼眶紅紅說:“唉,人老了,聽到往事就容易多愁善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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